黑车

每个人的脑海里总铭刻着一些记忆,或美好或惆怅。平日躲在某个角落里,不经触碰从不轻易浮现。

有很多事儿你以为已经忘却了,可随着日子的推移,却愈发的清晰,即便时光的轮换也未曾使它们一丝丝的消逝。

这个十一我想起了天津这个城市。至今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那是十年前的那个国庆期间,我独自一人去天津。坐火车一路无语,大概早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到了西站。

之前虽到过几次天津,也不过是在局部地区活动一下,整个城市于我还是比较陌生的。

记得那日,温和的晨光倾洒大地,站前的环行公路,以及环形坛里的花花草草在秋日的清晨争先享受着朝阳的抚爱。这样透彻的晨光里使的人的心情自然的轻松愉悦。

以前都是到天津站,那里有直达塘沽的公运班车。这次在西站下还是找不着北了,自己不舍得打出租,有几十公里呢。

在我准备步行去转公交的时候,一个浓浓的本地口音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出站口不远的拐角处叫喊着,“塘沽,塘沽”,出站的行人从他身边匆匆走过,仿佛无视了他的存在以及那很有地方韵味的噪音。

我同样不经思索随着人群把他甩在背后。经过几个路口之后,起初并肩的路人逐渐消失在了钢筋混凝的丛林里。只我像迷失了航向的孤舟,茫然不知所向。

结果都知道了,原路返回奔那拉客的大叔去了。当大叔利落的带我去找他口中的班车时,晨光斜洒在他的脸上,看起来虽干瘦到也让人觉得有几分温和亲切。

上车后,找了个靠窗的单排坐位,微微梳理下了心情。透过岁月感明显的车窗玻璃,路边粗壮苍老的法桐树或直或弯曲的伸展着肢臂,仿佛在向经过的路人打着招呼。

此时车厢里不过坐着五六个人,一个看上起高大健硕,约摸三十多岁的男子坐在正驾驶位子上,双手环抱方向盘,低着头沉睡。他背对着我,无法看清他的正面,应该是驾驶员了。坐在我侧面的男子看外表应该是一位外来务工者,四十岁上下,头发油黑粘连而且凌乱,左右两侧明显的保留着侧睡时留下的压痕,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太多的时间或精力去打理。布满额头的皱纹显现出长年奔波劳碌后的沧桑。我正前是一对小情侣,看穿着打扮时尚新潮,谈笑声中流露着本地人特有的自信。

这会功夫里那拉客的大叔已经不知了去向,应该是去找客源了。由于坐了一夜的车,睡意开始袭来,我索性闭目养神,小息一会。

就这期间陆续上了几个人,吵杂声惊醒我时,那拉客大叔正领着七八个外地口音的妇女在车下你一句我两句的讲着价钱,她们每人都背着大包,夹着小包,看面色也是疲惫不堪,应该是刚下火车,其中一个因车费和那拉客大叔争执不下,其余均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等待那讲价女人的口讯。

后来她们通通都上了这班车,许是价钱合她们意了。

这时再看车上,满是忙着塞行李,忙着找坐,和大声用外地口音说话的人。那景象仿佛遇着便宜时的哄抢,又仿佛洪水即将来临前的慌乱。

片刻后繁忙退却,车内百分之八十的位子都有了人,拉客大叔站在车门前做着启程前最后的准备。

三十几人的小客车除二十来人外,其余位子大都被行李占据着。

车厢前部引擎盖上坐着的一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首先是套在他脖子上垂于胸前的那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黑皮包。肌瘦的一张脸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车厢里的每一个人,那表情显的得意,仿佛是在思索怎么处置到手的猎物,看似阴险。

车厢里的其他人或谈笑或沉默,或许根本没注意过这个面部表情不断变化着的可疑人。至少我觉得他的确有可疑之处。

我兀自思考这些事情时,车子缓缓启动,七拐八拐并入大道。随着急驰的车流向着晨光射来的方向进发。我的心情也随之豁然。

不过没多久车子改了道,转来绕去最终停在了一个看上去比较老旧的小区里。我也没有不以为然,毕竟是身在文明的大城市啊。

接下来的事情证实了我的怀疑,那个胸前挎黑皮包就是售票员,不过他的售票方式太过强势了。

只见他站起来面无表情的喊了一句:“塘沽十块”,片刻寂静后,车厢里躁动起来,“不是五块吗”?有人紧跟着回复到,这一句仿佛起到了带动作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着。再看那售票员已开始面露凶光,他用地道的方言骂了一句,我是没听懂,“上了我的车,&&&我说几块就几块”,然后他从前面开始收。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偷偷的注视着他那张凶恶涨红的脸,再看看紧闭的车门,一时也无计可施。

第一个被收票的人迫于他的淫威,无可奈何的妥协了。这就是人性的弱点,他显然懂得逐个击破,其实我们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人面对如此情形也不可能团结一致。就像汹涌的洪水突破了坚实堤坝的第一道防线,接下来那就势不可挡了。一个接一个的被他宰割着。

我虽也出过门,也有点见识,可目前势单力薄,有心却也无法扭转事态。我尽量让自己冷静,心想不就是上了黑车大不了给他十块。

目光再次注视拉客大叔时,他正倚在车门处,面朝外,手里夹着一只已点燃的香烟,面部露出似麻木,似习以为常的表情。

车窗外偶尔经过的路人,温和的阳光,飘落的黄叶,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的正常运行着。唯有车内正在发生的一切违背着人性道德继续进行着。

快轮到我做羔羊时,终究没忍住愤怒的心情,和售票男那一双凶恶的眼神对视了零点几秒,他没有说话,只是收钱转身走开了。

到那几个外来妇女时,几个人吵吵嚷嚷做着无谓的反抗,虽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无助的把钱从兜里掏给他。

几句很大声的叫骂打破了原有的事态,坐在偏后排的一个男人正站起来和售票男吵吵,

“我就是不多给你,看你能怎么样”。           售票男“你等着:到洋货你TM别想下去”,

我转过身看见那男人五十岁上下的样子,一米八的大个子偏胖,神情镇定,有些臃肿的脸上此刻正带着怒气,一件明显过时了的外套穿在上身,显然是几块钱也舍不得多出的外地人。

售票男依然不依不饶的纠缠,那男人还是毫不退让,此时原本坐在驾驶位置上一声不吭的健硕男突然像发了疯的野牛一般,咆哮着从驾驶坐上跳起来,东扯西撞叫骂着奔向那男人,看情形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而那男人却毫不畏惧,瞬间两人便撕扯在一起,可恨的是那售票男也趁机加入混战。场面一度失控,车里众人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关键时刻,那拉客大叔居然也冲上前,我一看这下完了,那男人肯定要吃苦头了,其实那一刻我心里也恨得痒痒,多么想化身梁山好汉,大吼一声拔刀相助。

可叹现实里有着太多的无奈,阻碍着我挺身而出,正是自身经历过太多的社会恩怨,所以能看淡社会上的诸多不公,事后羞愧于自身和整个社会的冷漠。

事态的进展实在是出乎意料啊,拉客大叔上前居然把健硕司机拉开,狠狠的说着:“行了,行了,回去开你的车吧”,说着便拽着他的衣服硬拖回驾驶坐上,售票男自然也停止了行动。看来拉客大叔还是很有权威的,估计是是健硕司机长辈吧。

这一闹腾,本来就紧张的气氛更加让人不安,胆小的大气不敢出一下,倒是抄本地口音的小情侣强烈要求下车,拉客大叔也没说什么,让他们俩下了车,反正车费都收完了。

其他人不下车无非是觉得自己反正已经花了冤枉钱,不必换车再出一份,他们认为遇上这种事忍忍就过去了,其实正是因为人们的软弱和忍让才让歹人有恃无恐的一再伤害我们。

很多时候伴随乌云和狂风的必定还有暴雨。

光天化日,在如此和谐的大城市里,我们就这样被明目张胆的打劫了。没等众人平复惊恐的心情,车子已经奔上大道再次出发了。

原本自己已找了很多借口来安慰自己,毕竟没有太大的损失。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更加憎恨那个售票男,不知道其他众人心里会有怎样的感受。

售票男点完攥在手里的一沓零碎票子,然后略带不甘的目光停留在了最后排的行李包上,片刻,清了清因过度叫喊以致接近嘶哑的嗓子,突然恶狠狠的发作:                                                                                                      “后边都谁的包,大的十块,小的五块”,      “愣什么愣,这谁的快点掏钱,不掏全NM扔下去”。

于是先前的一幕在大家愤恨不平的怨声中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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