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想，我因何在林荫小道下的一隅或是更无人迹之处，可以寻得寂寞，而在教室之流无法宁静？

       窗外的风雨攀上我的脸。我在车里，原本昏暗的内里开始闪动。——只是，我手上，拿着一张照片。其上是一条荒道，地下有许多斑点，不知为何物，还是前年拍的。

       课间实在人多嘴杂，人人皆有声源。每当我静默，总有意无意被打搅。问邻人：“你们缘何寻求喧哗？”他们却时常诘问课下何必如此肃静。

       屋后或是村边小路，因少人迹，空气都仿佛凝固。枝叶乱飞互起呼声，我却感受不及风——它太轻柔了。随着枝桠和残叶坠地碰落石阶，渺茫的碎落声，我才回神。那时，我是清静，寂寥的。那也是一种知觉。这知觉脆弱，需要有人呵护。这种境界不太易得，须是心境豁达、易于满足之人方可成就。我是这样一个没用的人吧。只要有一片小草，一朵小花我也会安心接受。

        我认为这是一种福气。我坐在长椅上，看着窗外，获取他人脸上吊滞的心绪。在众人疾书之时，兀自停下，一切动静，都在一瞬按下暂停。想往昔之美好。风吹拂眼角。在傍晚人径灭绝，享受孤独时光。

        车顶不断地掠过路灯，影在颠簸下曲折，柔化，宛若幽泉摇曳。不时间隙的空挡如浪潮吞没柔波。在我身上不断有影的到来，又不断离去。

        我的手中握满别人的影子。

        再往照片上看，往上看。小路上，时常有行乞之人落座。印象中，他们安然招呼我坐下，然后无声看透远方——只是一片旷野，或是屋上缭绕烟气。是一种残酷之美，可以旁若无人似的笑出声，笑不出的安然，却是笑出十丈的红尘纷扰。我大抵觉得这是行乞之人再历遍千原后对待得失、寂寞的独特表示。满足的眼神中，并不是怜悯之人口中谓之悲伤、渴求。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深邃画面。

        看到的是小路春季的烂漫，自己曾经的顽相，抑或农人扛物的身姿。更可见——自己在路尽头的延伸——闹市街也能倒下即憩，卸下背囊的惬意。每每想至此，我所期之寂寞，只是偶得，失掉不惆怅，但若来即珍重倍惜。不过是一种遐思。

        忽而刹车的沉闷自语;又有影来回拢，又掩不住车案前的雪光，仿佛溅到生命里来。我的影，我残喘的灵魂。这下我看清了，照片底下的斑点是一只蜗牛，是属于它的小路里的寂寞。

         自己才是每个人最应该去探索的。如车中，光影各半，人世苦恼，欢乐亦无极。《德米安》中如是说：“最让人畏惧的恰恰是通向自己的道路。”但是倘若我找到了这条路。最终通向的应该是一个光明之所吧。

         无论如何看，比起那喧闹的教所，这从来都是一弯只有几排短草、野花横溢；阳光泛滥在行乞者的身上、脸上、目光中；风掀不起一丝波澜的泥石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