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不容二虎—我和我妈的战争

我和我妈的战争

我妈生于1962年农历2月22日,属虎;我出生于1986年农历2月22日,属虎。也就是说我妈比我大了整整两轮。而据说母子生日在同一天,又是同一个属相的,每十万个家庭中才有一例。

没想到我们这对母子竟然算是十万里挑一,想想还真是有些窃喜。

但是同样属虎,也给我们之间的战争埋下了引线。以至于曾经某次战争过后,我长叹一声: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一山不容二虎啊!

我妈对这一点表示赞同,这是在我们的战争史上第一次就一个问题达成共识,足以载进我家的家史了。

据我妈说,她年轻时候也是温柔淑雅的萌妹子一枚,但是我看看她高中时参加校篮球队的照片,撇撇嘴表示怀疑。

说实话,在我看来,我妈绝对是这天下最好的妈妈。当然,这句话诸位看官估计会撇嘴:谁妈不是天下最好的妈呀?

当然,这句话我非常认同。


我小时候,应该说是我大学之前,我爸常年在外工作,只有我妈在家带着我们兄妹三人。那时候的妈妈端正秀挺,白皙的圆脸盘上总是一双爱笑的大眼睛,对照着她高中时候的照片上的两只粗黑的大辫子,还真是有那么些温柔淑雅的感觉。

儿时的记忆很多都模糊了,但是关于一件事却让我永远都会记得,并至今想起来仍会下意识的想去摸一摸我的尊臀。

我妈是小学老师,上课的时候不能带我,于是委托给了村里一个本家的姐姐带我。

我小时候毛发生长缓慢,根据历史照片,三岁之前还都是光头,乃至于我妈那时候就开始担心我长大了会娶不到媳妇。

当然,除了光头这一显著的个人特征外,作者君小时候真是一个人见人抱的萌娃。这姐姐一家也不例外,都很喜欢我。

有一天,姐姐站在自己院子里看花,怀里抱着我。而那院子里的小花园为了防止鸡等家禽进去觅食糟践都用从沟底采来的酸枣枝给围了起来。酸枣枝上面则是长满了一个个又细又硬的尖刺。

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姐姐失手了。而结果就是作为萌娃还穿着开裆裤的萌娃作者就做了自由落体运动,一屁股掉进了这酸枣刺堆里。

由于年纪实在太小,已经记不清当时我的玉臀变成刺猬的那种酸爽感觉了。

只是知道,我妈看见我娇嫩的玉臀上扎满了繁星一般的酸枣刺时,顿时悲从中来,涕泣直下,哭了个昏天黑地。当然,有些经过也是后来听我妈补充的。

再后来,我就是趴在床上,光着屁股,平沙落雁式的让我妈一边哭一边给我挑刺。

而那个闯祸的姐姐,估计是被我妈惨绝人寰的哭声给吓到了,躲到别人家好几天不敢出来。以至于后来好几年,我都不穿开裆裤了她都不敢到我家来。

当然,我妈还是很讲道理的人民教师,没有杀到那姐姐家里去兴师问罪。

这件事上,除了让我一想起就想摸屁股之外,还证明了一件事:我绝对是我妈亲生的,以至于到后来逐渐长大后我俩之间的战争频发的时候我也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当然,我妈对待自己的亲儿子必然如春天般的温暖,但是对待起敌人来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干脆利落。

那一年,我六岁了,妹妹也都三岁了。有一天,我妈将我俩安顿好之后就面色平静的出去了,一顿饭的时间才回来。

我妈头发有些凌乱,手里提着一只高跟鞋。而鞋跟上沾有一些血迹。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妈是如何的威武霸气了。

村里有个老婆娘,一贯的嘴碎,而且不干净,就是农村常说的那种长舌妇。因为我爸常年不在家,这货就给我妈胡乱编排,结果让我妈给听到了。

我妈一贯的风格就是先礼后兵,没想到这货还死不认账,依然嘴里不干不净。最后的下场就是被我那强悍的老妈用脚上的高跟鞋鞋跟给敲下了一颗门牙。

从此以后,那货见了我妈就绕着走,再也没有敢说过我妈一句坏话。

当时的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看谁敢欺负我!


我俩的战争爆发高峰期是在我上四年级至高中这段时间里。那时候应该就是所谓的青春叛逆期了,谁都不服气。课堂上觉得老师讲的不对都敢直接站起来反驳,更何况对我亲妈了。

不记得具体原因了。又一次又跟我妈吵架了,我躲在我家的大铁床下面,我妈让我出来,我死活不出去,嘴里还喊着打死也不投降之类慷慨的口号。

老妈急眼了,顺手找了一根长长的铁管子伸进床底下来捅我。但是我依然咬着牙关要将革命进行到底。

后来我妈捅累了,便出门找邻居聊天去了。而当时义愤填膺的我深深的觉得我妈是一个暴力而不懂得教育的法西斯家长。

我不能屈服于法西斯,所以我学了一回骆宾王,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讨伐书》,然后派遣我的忠实小跟班,也就是我三岁的弟弟给我妈送了过去。

具体内容现在早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妈后来说她看到我那字迹歪歪斜斜的《讨伐书》的时候是又好气又好笑,然后顺手也传阅给了和她一起聊天的邻居阿姨们。

然后我就这样小火了一把,开始尝到了一些年少成名的感觉,就是走到谁家都会被笑着让我背《讨伐书》的内容。


我初三中考成绩出来之后,我妈整整一个礼拜没有理我。因为我的成绩跟我的一贯表现不那么一贯,所以我妈用冷战来表示自己的失望和生气。毕竟儿子都大了,再不能随时打屁股了。

而我考砸了本来也很难受,更是受不了我妈的冷暴力,然后在一个晴朗无风的清晨,怀揣着攒下的两块钱零花钱,带着我六岁的弟弟离家出走了。

出走的目标是二十里外的外婆家,那天真的叫一个热。从来没有独自走过这么久的路的我拖着早都后悔哭着喊着要回家找妈妈的弟弟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才走到了外婆家。而行军路上的粮草则是我用那两块钱买了一包方便面和两根冰棍。

到了外婆家,被严肃的外公训了一通后,又跟着舅舅干了一周农活后又被外公无情的打发回了家。

回到家的我臊眉搭眼,老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理我,只是我总觉得老妈的眼角藏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次战争我一败涂地。


执子之手,一路到老

上了高中后,我一如既往的贪玩。结果恶果很快的显露出来。高二升高三的分班考试成绩公布之后我彻底傻眼了:八门功课有六门竟然不及格。

这个我的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滑铁卢的后果就是我被留级了,也就是说我要再读一年高二。

这对于一向自认为优等生且心高气傲的我来说无疑使晴天霹雳,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

看着那留级黑名单上的名字,我感觉自己的世界一下子灰暗无比。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鼓起勇气给我妈打的电话,只记得电话那头的老妈沉默了半天,好像还伴有低声的啜泣。这个曾经让她在全村人面前骄傲无比的儿子竟然成了让人耻笑的留级生。后来,我想老妈那一瞬间估计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再后来,就是平时不愿意求人的老妈提着一袋子各种礼物挨着个的去求各位校领导网开一面,而我则是一脸沮丧臊眉搭眼的跟在我妈后面。

后来,我还是多读了一年高二。那个暑假,我感觉我妈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再也没听到她在别人面前夸过我。

我知道,我妈这次是真伤了心,而我从那次之后就很少跟我妈吵架了,我们娘俩之间进入了相当长时间的一段和平时期。

第二个高二读完之后,我如愿以偿的考入了高三文科火箭班。

当我假装平静的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妈的时候,我明显看到了我妈的眼中那久违的神采和骄傲,这才是我的儿子嘛。

可惜的是,高三虽然进入了火箭班,但是我的成绩再也没有坐过火箭。数学和英语底子没有打好,高考的时候严重拖了后腿,以至于最终没能考上我妈想让我去的那所学校。

这个黯然收场的成绩让人尴尬不已,我妈却没有说我一句重话,只是又一次不搭理我了。

最终我报了本省的一所军校并且如愿以偿的被录取了。

这个消息在村里是引起了轰动的,每个人见面了都会兴奋好奇的向我打听。而只有我知道自己心里是多么的尴尬,因为我只是一名军校地方生,并不足以值得夸耀。用我弟弟后来的话说就是“伪军”,身份尴尬,兵不兵,学生不学生的。

但是我那好胜心强的老妈丝毫不顾及我的尴尬,大手一挥就决定为我办一场热闹的升学宴。

宾客如云,每个人都说着恭喜的话,唯有我一边笑着一边尴尬的要死。时至今日那种尴尬的感觉似乎还在心头萦绕徘徊。

但是我明白我妈的用意。她是想告诉我,不管外人如何看待,我永远是她的骄傲。

大学毕业的时候,当我妈从电话里知道我有了女朋友的时候,那满满的笑意从话筒里都流淌出来流到了我的脸上。

后来,我带了女朋友回家。那时候的女友还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妹子,不懂时尚,也没钱时尚。而且因为个子娇小,瘦瘦弱弱,皮肤略黑而不太符合我妈一贯选择儿媳妇的标准。

当我领着女友走进院子的那一刻,我显然看到了我妈满脸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菜虽然一道道的端进了客厅,但是厨房里却爆发了数年来我们娘俩之间最严重的一次战争。

确切的说,是我怒气冲冲的向我妈兴师问罪了。而当时厨房还有前来看热闹的邻居。

我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发泄着我的不满,不满我最亲的母亲如此冷淡的对待我心中最可爱的女友。

一场家宴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捱了过去。饭毕,我余怒未消的带着女朋友回了西安。

再后来,我从邻居阿姨那里才知道,我妈后来哭了很久。我知道我妈的哭不只是因为儿子对她的不敬,还有一种儿子正在离自己远去的心酸。


这次春节回家,因为我的大龄未婚,我与我妈之间又爆发了一场战争。而结果就是我妈一脸尴尬的搓着双手,无奈的看着我泪流满面的哭诉自己的心酸和苦衷,当年好看明亮的眼睛却已然有些浑浊和模糊了。

我擦干眼泪的时候,对妈说:“我今年一定结婚。”

我们兄妹的婚事这些年一直都是我妈心中最挂念的事情,可是妈从来没有逼过我们。每次面对乡人和亲友的责问,她都会为我们辩解,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可是我却知道我妈每次看见人家的小孙子的时候那羡慕的眼神久久不曾移动。我知道妈多少次在忙碌一天之后却想着我们的婚事躺在床上睁眼快到天亮才睡去。我知道我妈每次去参加别人孩子的婚礼的时候那种心情是多么的复杂。

我知道,妈老了。她想趁着自己还能多干几年活的时候再扶着儿女往前走一走,帮着把孩子再带一带。

妈妈的白头发

我和妈之间的战争也许远未结束,但是我知道这场战争中我永远都是失败者。因为战争的那一方是我的妈,我的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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