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一本旅行手册的前言中看到过一句话：当旅行成为可能的时候，我在路上。这或许算得上是对现在流行的“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更文学的表达方式吧。
我想很少有人会不喜欢旅行，只不过除了那些以旅行为职业的人，很多人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很难将旅行真正纳入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尽管近些年随着国人的钱包变得越来越鼓旅行也成为越来越多的人度假的一种方式，但是真正把旅行的高度提到作为人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的中国人似乎并不在多数。
我对旅行的定义大概跟大多数人的是不一样的。我的旅行往往不是为了瞪大眼睛去尽可能地把所有能装进眼睛的东西放进眼里以便在回去之后增加一些炫耀自己见识的谈资，也不是为了在工作繁忙生活压抑之时给自己提供一个可以不用工作而只是尽情享受吃喝玩乐所带来的美感的机会。旅行于我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享受，而是换一种方式生活。我的梦想就是以旅行的方式生活。所以在西安旅行的时候有整整一个下午我哪个景点都没去，只是在一条很幽静古朴的街上坐在一圈当街打麻将的普通西安市民旁边的石凳上晒太阳，然后在一个卖饰品的小店跟老板一边聊天一边共同设计制作了两副耳环。
旅行于我，早已成了一种非常重要的生活方式。每次旅行，无论是长途还是短途，出境还是国内，都会让我重新找回对生活的好奇，包括这次的说走就走的天津之行。
1．交通
去天津的旅行我是火车公交车出租车三种交通工具都有体验过的。想想国外由于私车的普及很多人都很少有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经历（除了飞机），哪怕是去旅行即便不是自驾游也会租辆车来开，这样一来方便自然是方便但却也失去了很多与社会其他成员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吧。
出门旅行我总是偏爱火车，不是因为经济能力承担不起飞机票而是因为我真的喜欢坐火车的感觉。我喜欢看着车窗外城市里的钢筋水泥森林缓缓地离我越来越远，特别是刚刚离站的时候，我甚至喜欢车窗外的一片片荒凉，因为随着车窗外景色的越来越荒凉我就越来越强烈且清晰地感到我正在成功地将城市里的一切喧嚣与骚动毫不留情地抛在了身后也抛在了脑后，于是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变得轻飘飘的并开始随着耳边火车撞击铁轨的极富节奏的声音翩翩起舞。那种感觉真地是好极了。
我也喜欢看沿途车窗外的风景。当自己处于一种动态的时候去欣赏静态的东西是一种很妙的感觉，仿佛于这种动静相互错位之中如此广阔的世界中的一切都乖乖地走到我面前让我一一观赏甚至评判。
而我最喜欢的则是当一个陌生城市的轮廓慢慢地在火车窗外清晰起来然后火车徐徐进站我背着行李走下火车融入到一股陌生的人流中那一刹那。我感觉自己如同是第一天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开始一个崭新的人生。没有人不享受重获新生的感觉吧，不管这个人过去的人生是幸福还是痛苦，一个新的人生总是具有莫大的吸引力总是会让人忍不住在心里欢呼雀跃吧。
在从北京去往天津的动车上，女乘务员的装扮很专业用语很礼貌态度也很热情。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座位放上行李坐下身来，一切井然有序，没有嘈杂拥挤。想起一个西班牙人告诉我他多年前曾经在无奈之下坐了一次中国的火车，实在难受之极，对于乘客的素质也颇有微辞。我想物质环境真地可以对人们的道德素养产生很大的影响。如果处在又脏又乱又挤又冷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连上个厕所都无比艰难的环境下，还能保持绅士淑女风度的人全世界也没有几个吧。相反若处在眼前这样井然有序的环境中只怕人人都可以轻易地扮绅士淑女吧。物质文明的提高固然不等于精神文明的提高，然而在物质文明没有达到一定程度的前提下要想提高精神文明恐怕是难上加难吧。
因为常常坐火车旅行所以我对于一个新城市的认识往往从火车站开始，同样，我对于天津的第一印象来自火车站。当时的我本想像的是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天津，一眼望去虽只有两个字却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沧桑，然而并没有。天津站的整个外观，怎么说呢，既没有古老厚重的历史沉淀感，诸多的现代元素却也丝毫没有带来任何美感。跟既气宇轩昂又古朴典雅的北京站完全没有一丝神似，我不禁暗自思忖：天津果真称得上“北京的后花园”么？
说到火车站的名字，我所知道的中国火车站的命名似乎都没有跳出城市名这个俗套。后来游历欧美各国，发现别的国家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大多数城市的火车站都是分为一个中央火车站和其他以街道命名的火车站。但是中外很多飞机场都有“真正”的名字，如伦敦的希思罗，芝加哥的奥黑尔，巴黎的戴高乐，武汉的天河，厦门的高崎，桂林的两江，三亚的凤凰，等等。
地点的命名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纽约的第五大道（Fifth Avenue），那是财富和奢华的象征。但是我只在到了纽约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纽约还有第三第四大道（Third / Fourth Avenue），而华盛顿很多的街道也是以数字命名，更可笑的是据说美国街道名出现最多的前十名中第一到第七就占了7个！真难为了这个历史短浅没有文化的国家。自从去了纽约后每次再听到第五大道，似乎其高大上的光环暗淡了许多。想想北京的赵登禹路，银碗胡同，兵马司胡同，百花深处胡同等等听起来满满的都是历史的沉淀和文化的浪漫。其实美国不只街道名单一乏味城市名重名的现象也非常严重，据说光是叫华盛顿的城市（包括镇和村落）就有32个！而中国很少听到县甚至是村镇一级的地名重名。汉文字的博大精深果然不是没有依据的。
再说公交车。在座位上坐定以后我一边竖着耳朵留意那报得不太清楚的站名，一边对每次报站名之前的犹如英语听力考试时常有的那“嘟”的一声暗自发笑，一边还欣赏着耳边时常响起的浓重的天津口音。听各地的方言果然是很有意思的。而天津话的发音跟普通话没有什么大不同，只是仿佛把普通话塞进一个可以改变形状的机器中然后发出来的声音。如果要学的话我想很容易，只要把语调改一下就可以了。
然后我发现在天津的公交车上眼耳身都可以做运动：眼可以欣赏窗外的景色，耳可听到 如音乐般的方言，身体则可以感受凹凸不平的路面带来的随车摇摆的舞动感。但是显然这些运动对于天津本地人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一个人只有在陌生的环境下才会对一些平时不在意的细节变得敏感起来。在国外的时候我经常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尤其是地铁和公共汽车。然后我发现不同的城市地铁和公交车报站的风格竟然也有差异。华盛顿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果然是政治之都），而且简洁得不能再简洁，就只有站名和开门的方向，比如，Queen Street，left.波士顿的语气就好很多，而且会很体贴地在刚过上一站和快要到本站的时候各报一遍。日内瓦的公交车报站用的是法语，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显然不是只有站名还有其他内容，估计相当于中国的“请坐稳扶好”或者“带好自己的行李”之类的。想想北京等地的地铁，每次报站的同时还不忘进行社会公德教育，不禁哑然失笑，既感到温暖也不禁在心里为国人的素质长叹。
后来又一次坐公交车，上车以后发现司机竟然是个早该退休的老头，一边开车还在一边跟坐他一旁的另一个老头聊天，再细看才意识到原来天津的公交车司机不穿工作服的。没准这个老头开一会累了会换那个老头开一会呢，反正谁也不知道谁才是司机。坐了几站以后发现这个车没有售票员报站也没有广播报站，而且到站停或不停完全凭那老头高兴。我只得诚惶诚恐地一直盯着窗外努力辨认每一个站牌上的站名。突然看到车前方巨大的路牌上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马场道”，这可是五大道中最有名的一个啊。正在这时那老头喊了一声湖北路有下的吗？我赶紧一边大喊“有”一边飞奔向下车门，只待车门一开便立刻跳下了车，生怕晚一点就下不来了。
欧洲一些国家的公交车上有一种很“先进”的设备：在整个车的前后部和中间都有扶杆上设有一个按钮，乘客如果要在某站下车只需按一下这个按钮司机就知道有人要下车了，如果没有人按按钮司机则可能在到站的时候就不停车了。是不是比中国的乘客或者司机售票员的大声嚷嚷要文明呢？更奇妙的是，德国的公交车在到站的时候整个车子会慢慢向车门那一侧倾斜直至紧挨地面，这样不论是上车还是下车都可以像在地面上行走一样，根本用不着“跳”上“跳”下！
最后说出租车。由于时间有限而我又想去杨柳青和塘沽，两个地方都比较偏远，而且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于是打算包一辆出租车。司机开价150我讲到120还是打着学生的幌子。不是我主动撒谎而是司机自以为我是学生我也就将错就错了。不禁感叹：一个人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多年之后还会被人误以为是大学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呢？都说中国人在年轻的时候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而老了以后看上去则比实际年龄大。有趣的是欧美人正好相反，13岁看上去像30岁，而很多年过六旬的人看上去却像是不惑之年。这或许是因为西方人比较早熟，而社会福利制度的完善导致他们到老也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忧，很多七八十岁的人生活态度非常积极，保持年轻时代的社交圈和各种兴趣爱好，所以才能越活越年轻吧。
2．就餐
在天津总共也只停留了两天一晚，期间有两次在中餐馆吃饭的经历。去一个城市旅行的时候如果在肯德鸡或者麦当劳解决吃的问题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个人认为是可以作为笑柄的。就好比整天待在旅馆里看电视一样地可笑。即使是在天津这样一个还远远没有达到大大小小中式餐馆星罗棋布地步的城市，我也绝对不会去光顾一个任何地方都有的洋餐厅，也算是一种无声的抵制吧。
第一次在天津的餐馆用餐的经历发生在一个东北菜馆，因为半天也没有找到天津特色的（狗不理包子店和小吃摊除外）。到座位上打开菜单，发现传闻中天津吃得很便宜纯属谣言，在北京同类饭馆的宫爆鸡丁在这儿居然价格翻了一番。很快就翻到了菜单的最后一页，发现有各种粥。比较了一下各种粥之后问服务生蔬菜粥里是什么蔬菜，结果那位男服务生带着明显不屑的神情答非所问地告诉我：此页上半部分的所有粥都是三元一位不限量。我压抑住内心的不悦故意说，那太好了我不要别的主食了，然后只点了一个洋葱炒肉。在什么档次的饭馆就吃什么档次的菜，在小饭馆我只点韭菜炒鸡蛋而绝不会点全家福，即使它的菜单上有这道菜。于是先自己去盛了两碗粥，那碗自然是很小的。本以为可以喝它个三四碗，结果却发现在这样的饭馆用这样的餐具周围站着这样的服务生真的不会让你有太好的食欲，即便你本来很饿。
菜上来以后发现洋葱根本就是半生的，于是叫来服务员告诉她再回锅炒一下，服务员当时的表情真的是丰富且多变只是很难以形容，仿佛是我提出了什么怪异而又可笑的要求，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声不吭地把盘子端走了。瞬间食欲又减了大半。五分钟不到盘子又被一声不吭地端回来了，尝了尝，不错，从五分熟变成了七分熟，他们以为是煎牛排啊。我知道什么叫秀才遇见兵，所以也就不再计较了。
吃着吃着发现菜里有一根很长的那种刷锅用的卫生球的屑。立刻想起在北京的时候有一个同事最擅长最喜欢处理这样的情况了，如果发现有一根哪怕很短（真佩服她的视力）的头发她往往会继续把菜吃得差不多之后再叫来服务员，北京的服务员都是顾客至上的往往都会乖乖地道歉并再做一盘端上来。尽管有时候觉得她有点过分但同时又很庆幸一个城市的服务业能有这样的服务理念和质量。但现在我得识时务。对一个把炒洋葱当作煎牛排的饭馆我哪敢奢望什么服务理念要求什么服务质量？万一老板一打响指随即出现两个壮汉把我暴打一顿我岂不是比窦娥还冤？于是很郁闷地吃完饭付了钱走出了饭馆。
另一次是在滨江商业街。不像天津的食品街和旅馆街，叫街果然是条街，并且我得说这条商业街比起北京的王府井来无论是长度还是广度还是商场数量还是街道布景皆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样一个繁华的商业区找到一个地方安抚一下我空空如也的肚子应该不是难事吧？哪知满眼除了肯德鸡就是麦当劳。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饭馆湖南还是四川的不记得了，外面看来还比较卫生于是就推门进去了。进去一看倒是满堂热闹。翻开菜单一看，在天津吃得便宜的神话又一次被彻底粉碎。反正南方菜在天津吃或在北京吃没什么两样所以胡乱说了个没见过的菜名，端上来之后发现味道实在可以说是怪异，连老慈嬉的窝窝头都比不上。而后端米饭上来的老头大拇指都快伸到碗底了，害我有半碗饭都没敢吃。
在国外餐厅吃饭，最明显的差别是安静，即便有背景音乐音量也不会太大。没有中国餐馆里此起彼伏的“服务员，点菜！”和“服务员，买单！”在国外，你不需要嚷，只一个眼神就够了。很多餐厅入口和出口都是分开的，这多少也避免了一些嘈杂。至于食物的卫生或质量方面以及服务生的态度，至少我在国外的整个期间从来没有碰到过什么问题。
3．逛街
事实上还没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观察窗外的街景了，实在说不上迷人----如果说是迷人的话只能是迷惑的迷。我不停地告诉自己就快要到市中心了不要着急，同时却又不停地问自己这到底是一个直辖市的市区还是郊区？市区不一定需要繁华但一定不可以有破落感。比如青岛市的市区，繁华的地段并不多，但作为一个城市精心规划和管理的痕迹却清晰可见，因此取繁华而代之的清洁乃至清新的街道以及古老但并不破旧的建筑绝对不会让你产生破落感。
汽车一直在颠簸中前进了近一个小时我还是没有看到期待中的市区。我决定不再相信公交车转而相信我自己的双脚，于是开始在街上漫游。走着走着我发现天津大概没有所谓的市中心。当你刚看到几栋高楼或许带给你一丝市中心的感觉时你马上就发现只是这几栋而已，接着进入你眼帘的又是一大片低矮的或者并不低也不矮但是完全没有现代感的不知是什么楼的楼。
然后溜达到了所谓食品街。走进去便发现实在是名不副实，所谓的街绝不超过300米倒是分了上下两层。而所经营的商品也极为单调左不过是什么狗不理包子、耳朵眼炸糕、十八街麻花、蹦豆张、果仁张之类，而且每个店都是这些。于是在著名的食品街逛了大概也就十分钟（算上上收费的洗手间的时间）。从食品街的另一个门出来就是所谓的旅馆街，更是名不副实，只有大概100米长而且只有一个酒店。勉强拍了几张照片以后我抱着一丝希望过了旅馆街的牌楼继续往里走，发现确实没有别的旅馆了，倒又是一条街只是卖什么的都有，看上去像是四五十年代旧中国的乡镇，再往里走只怕得回到二三十年代的中国了，所以我当即决定往回走。
终于来到了到天津以前就对我最具吸引力的五大道。我并不是专业的旅行家所以我没有旅行的全套设备，而且我经常是单身一人，仅此两点导致我的旅行范围事实上受很大限制。如果没有这些限制，其实对我具吸引力的地方绝对不限于旅行书上介绍的那些众人趋之若鹜的所谓景点。然而因为这些限制我只能在书上介绍的范围内有些可怜地实现我个人特有的品位。
对建筑并没有多少专业了解的我本来似乎没有多大理由对五大道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其实吸引我的并不是那些所谓的小洋楼本身，也并非所谓“万国建筑博览会”这个头衔，或许只是因为徜徉在各国的这些古建筑之中会带给我一种自己身在各国的错觉吧，而且此时正值午后，应该是一边散步一边做梦的最佳时刻吧。
不记得几年以前去了青岛，被誉为“万国建筑展览馆”的八大关同样让我流连忘返于其间迟迟不肯离去。现在对于其中的各国建筑已经没有太多印象，留在记忆中的只是当时记得也是午后在幽静的各条街道闲庭信步的惬意与悠然。在那样的街道散步本身于我就是极大的享受，你若问我在散步的时候产生了什么伟大的思想，回答是我甚至或许什么都没想。
又想起有一年元旦的时候去了一趟哈尔滨。记忆中那天晚上街上人超多，根本就是汇聚一齐的人的激流。向来不喜欢人多的我当时的感觉却是棒极了，因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无比快乐的笑容。我从来没有被这么巨大的兴奋紧紧包围过，以致我感到不是人在挤我而是快乐在挤我。而后来人流渐渐散去之后，我和朋友来到哈尔滨著名的中央大街，也是一条外国建筑集中的街道。我们默默地从一端走到另一端之后，我提出再这么走一遍，朋友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一言不发地真地又陪我走了一遍。不过，如果当时只有我自己的话我想我还会再走第三遍第四遍吧。
回到五大道。各条道上人都很少，有一两个清洁工此时还在默默地恪尽职守，偶尔有几个人骑着自行车一闪而过，也有一两个老人跟我一样悠然地踱着步，不时看看各洋楼门边的关于洋楼历史或来历或特征的介绍。真是一个寂静的午后。尽管阳光不算温暖，不过这样的午后却是不可以没有阳光的，因为没有阳光就看不到楼的影子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就缺乏一种光怪陆离的幽静感、神秘感、沧桑感。
开始的时候我还抱着相机一阵狂拍，后来越拍越感到强烈的遗憾甚至是痛惜。这些楼的保护措施太不专业了，或者应该说太缺乏有品位的维护了，而有的甚至显然就没有采取任何保护措施，尽管门口的牌子上赫然写着“一般保护”。想起第一个对我说中国的古迹缺乏应有的妥善保护的是一个以色列人，说的是颐和园，还说如果我去欧洲会发现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让我无比惭愧的是在这个以色列人之前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概念，在无数次欣赏中国各大城市的古迹之时从来没思考过它们有没有受到应有的保护。
也许很多中国人跟那之前的我一样吧，也许中国正在一点一点地丧失自己作为一个东方文明古国的辩识度却浑然不觉吧。当我看到那些异域风格的建筑上却到处挂着或贴着一种俗不可耐的像是又不是窗花的东西的时候，内心的不忍和无奈真地是难以形容。我一边漫步一边不停地在心中深感疑惑的是，这些楼现在到底做何用处？有的看来是作为某个企业的办公楼了，有的则成为政府机关所在地了，也有的变成酒楼酒吧俱乐部了，还有的似乎是民宅。还有不少不知道是做何用途，看上去既不能参观又丝毫没有人气，似乎只是在那儿摆着，任凭岁月刻下越来越多的痕迹，任凭杂草荆棘越来越繁茂也无动于衷。
根本没有了拍照的欲望，于是我把相机放进包里，把两手插进口袋，把耳麦塞进耳朵，只是在街上走着，走着，直走到暮色快要降临全身冰凉手脚僵冷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古文化街。
到古文化街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到了才知道原来它就在我上午溜达的那一带，早知道就不必搭上这趟打车的冤枉钱了。不过这就是我不得不为“说走就走”的旅行带来的随意和刺激所需付出的代价。
上车的时候司机有些纳闷儿问我这会子去古文化街有什么可看的啊都关门了，我只是淡然一笑。如我所料，这种文化街跟北京西安的没什么两样，都不过是拿文化做幌子在一些看似明代清代的古建筑里摆满看似承载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物品，其实只是用来增加国家旅游收入的一种拙劣的手段而已。我不禁要问了，中国几千年的文化难道就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展示和弘扬的途径吗？
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很多摊位已经没有了主人，所谓美食一条街也早已人去街空，而腹中空空的我只得走进唯一一家还颇有些人气的店吃了一碗算是有天津特色的茶汤。味道不见得有什么特别，倒是制作方法让我颇为好奇。眼见他先用手试了试一个暖壶中的水温，然后从中往方便碗里倒了一点冒着热气的水，再从伸着长长的“龙嘴”的大铜壶中又倒了应该是很烫（因为他倒之前嚷嚷着让游人跟壶保持距离）的某种液体。我以为这些都只是前奏好戏还在后头，结果人家一转身开始身手敏捷地往碗里挑着砂糖果仁等乱七八糟的调料，在我会过来之前已经插上一把塑料汤匙将碗塞到了我手里。
我端着碗走到暂且当作餐桌的食品货架旁坐在仅有的三个塑料板凳中的一个上，楞楞地看着碗中的东西心中好生纳闷儿：这粘稠状的东西到底是在刚才的哪个步骤中产生的呢？心里翻滚着这个问题还没找到答案，就发现这碗让我仍然搞不清来历的茶汤已经被我吃完了。
走出店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突然发现此刻隐现于这苍茫暮色中的古文化街才真正散发着浓厚的文化气息。
4．过夜
每个城市都有所谓夜景。从古文化街出来，在寒风中哆嗦地沿着天津著名的海河踏着大步想要观赏夜景的我，却发现天津只有夜没有景，如果你也同意在大片的黑暗中一两处或者两三处零星地亮着的灯不能算是景的话。
坐上公交车，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哪怕一个旅馆或是酒店的招牌。难道说天津不但吃的地方不好找就连住的地方也难寻觅么？突然灵光一闪决定打114问问。接线员倒是蛮热情帮我找了好几个，价格都在两百左右只是似乎都不近，我不想把本来所剩不多的天津的时光花在去旅馆的路上，于是搪塞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站在繁华却人烟稀少的滨江商业街上，此刻的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不知不觉之中溜达到了一个电影院的门口。对呀！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旅馆我可以看通宵电影啊！既经济又新鲜刺激，虽有安全隐患但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有了后路我的心情立刻又变得轻快起来。忽然之间很想静静地坐下来读背包里的《庄子》。去哪儿呢？这次则非肯德鸡麦当劳莫属了，只有在那儿我可以长时间地待着不必担心服务员的眼神。可见这世间任何存在的事物必然有其存在的价值。没有刻意地比较或选择只是自然地进了麦当劳。既然是24小时营业，对我来说，今晚就在麦当劳与庄子一起过夜也是可以的。进店以后发现有第二层于是想也没想地就上了楼找了个靠窗的座位。我喜欢在高处俯视着静静地观察，有时也许什么都不思考只是观察。
翻开我的《庄子》开始读起来。偶尔抬起头看看窗外，街上不时会有一辆公交车缓缓驶过，有时也会有一两个行人悄无声息地慢慢走过。偶尔我也会抬起头悄悄观察店里的人，当然只限于我的眼睛平视所能及范围之内的人。
前面只隔了一个座位坐着一个女孩，猜测是高中生。应该说很漂亮，中长头发五官很清秀皮肤很白，眉眼甚至有点像影星胡静。长长的指甲涂了银白色的指甲油，手指上还戴着两枚很扎眼的戒指，这似乎跟高中生的身份不太相配，跟她看似乖巧的五官就更显得格格不入了。不过或许这正是当代高中女生的典型特征吧，时尚个性的衣着服饰可以把她们打扮得像个交际花，但脸上的稚嫩青涩却将其真正的身份暴露无遗。
她显得很文静，乖乖地坐在那儿一直没起身，只是偶尔若有所思地看看窗外。她应该是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吧？又过了一会只见她拿起手机靠近耳边，然后我清晰地听到她用浓重的天津口音大声说：“干吗？”我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一声简直让我之前对于她所有的想象都变成一个被惊醒的梦。后来到了电影院昏昏入睡，居然梦见那个女孩的妈妈去电影院找她，说是打她手机也不接……
现在，每每想起那个天津美女的一声“干吗？”关于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天津之行的所有记忆都会如潮水般涌来。原来曾经的我以那样的一种方式存在过，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