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没有什么事的时候,他就到后面看看。进了隔开前后的屏门,一边是拴骡子的牲口槽,一边是一副巨大的石碾子。碾坊没有窗户,光线很暗,他欢喜这种暗暗的光。一近牲口槽,就闻到一股骡子粪的味道,他喜欢这种味道。他喜欢看碾米师傅把大黑子或二黑子牵出来。骡子上碾之前照例要撒一泡很长的尿,他喜欢看它撒尿。骡子上了套,石碾子就呼呼地转起来,他喜欢看碾子转,喜欢这种不紧不慢的呼呼的声音。 —————————汪曾祺《八千岁》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来来抱着课本一个箭步走下讲台,冲回办公室,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目光却不自觉移到了旁边桌上的一摞作业本上。那是昨天学生的听写作业,下节课上课前必须改好发还给学生。来来叹了口气,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方的时间,距离下节课上课只有40分钟了,她恨恨地把课本丢在办公桌上。她恨自负的自己,胆大包天,接下了这样艰难的一个代课任务,现在连喘口气的时间都异常宝贵。她恨拖延症晚期的自己,犹豫迟疑,前天晚上硬是熬夜才把课备好,早上起来精神不振,哈欠连连。她更恨教学能力不精的自己,辛辛苦苦,那底下的学生却仍是一副无辜的表情,上交的作业总是错误连篇。总之,来来心里烦躁极了。每当她想起自己那样优雅骄傲地生活了二十多年,现在却是这样一番情景,不免又生出了歇斯底里的躁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