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梁家沟已经两年多了,曾经我带的学生,不管是不是我们班的,再见面时都会很自在地打招呼“苗老师好”。那时候的我身兼多职,但总会抽时间和每位学生聊天,虽然算不上学校领导,但所做的决定基本上能得到大多数学生的支持,他们总能找出古灵精怪的理由喜欢我。
借助互联网+教育的本土化实践,乡村学生实现从闭塞拘泥到自然活泼的转变,每当屏幕上出现我的名字,他们看起来要比我更自豪,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全校宣传一番。在我眼前,他们是那么无拘无束,可以当我的面扮着各种各样的鬼脸,或者像朋友那样躲在前面角落吓我一跳。
在家长心目中,我算不上出色的老师,没有吓人的表情,没有胆颤的动作,有的只有初为人师的探索,以及相互吸引的坦诚。哪怕是极小的成绩,都能在学生群体中引起极大的波动,以至于他们最美好的愿望就是成为像我一样的老师,我也一直尽最大努力去维持他们心中那一份信仰的力量。
时常翻阅朋友圈,看一看他们最近的动态,我和学生彼此心照不宣,都在默默地关注着彼此。只不过已经不在同一所学校,不能像从前那样藏不住心事。随着年龄增长,心智也逐渐完善,曾经对于老师的膜拜也会转移到对于朋友的信赖。但他们所谓的“成熟”,在与我见面时一刹那会习惯性隐藏。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收到了学生求助信息,她还是用从前一样的口吻,而我起初有些诧异,并不是因为她有事找我帮忙,而是曾经的那个老师还驻在她的心里。我曾为了多赚点钱养家糊口,开学前对他们不告而别,她此刻显然并未怪罪于我,而我却因错过他们的毕业典礼心怀歉意。
这些年,我依旧过得卑微,尽管也算取得了一丁点儿成就,但在我看来这个行业能够吸引我的,并不是拿钱干活的临时聘用,而是始终能够从学生那里获得一份久违的尊重。学生们可不在乎你什么身份,而看重这个老师是不是真的热爱。因为热爱,便会少了些功利追逐,多了些情感投入,他们真正向往的是有温度的教育体验。
作为一名乡村老师,我所做的事其实和大多数老师一样,但我希望能把情绪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用真心实意去感召他们,而不是一昧去追求成绩。让学生去享受美好童年,从枯燥的书本中寻找学习的乐趣,让他们在相对轻松的氛围中内化出向上生长的欲望。
哪怕已经毕业,曾经的学生依然是我的微信好友,我也从没有动过删除的念头。我还记得在家的“小霸王”到我跟前变成“小绵羊”;父母离异的偏执少年,正全面发展,成为班级团宠;就连全校老师都管不了的女生,都成为我课上的积极分子。
其他老师的管教招数他们并不“感冒”,而唯独在我的情感攻势中败下阵来。或许,他们欠缺的不是统一的“学生样儿”,而是一个孩子般年纪犯错后该有的态度:不是说教、批判,而是察觉、内省。那种被关注、被在乎的感觉是装不出来的,越乖张的孩子也就越深有体会。舍得在学生面前哭的老师,他们也一定会用行动逗着我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