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写东西的人是很悲剧的,除非写的是情书。
我擅长在过年写情书,更加擅长造就情书之后的悲剧,这事我是今天才反应过来。
悲剧的种类千姿百态,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专注念书没空想,不愿异地等相亲,身经百战好人卡,名花有主铁石心。
不是我,我没有喜欢过这么多人,是蚊子。
个头小小,机灵可爱,笑看起来人畜无害,令高年级学姐毫无防备。在未开化的中学时代,甚至没有女孩在意过他真是个比我还矮的矮子这个事实。
所以被学姐爱到无法呼吸。
晚上满脸花花绿绿的粉笔回到宿舍,激动得快要长出胡子。
“夏学姐和王学姐啊,我们三个人在教室,嘿嘿,就这么摸着我的脸用粉笔一下一下画的,我跟你说,我都能看见她俩耳垂上的绒毛……”那笑容里冒着恶心的粉色泡泡。
室友们普遍表示嗤之以鼻,但蚊子不在乎。美妙的日子变本加厉,这一晚蚊子披着涂鸦风的校服回来,下一晚他的头发就不成人形——从痕迹上可以看出是扎过小揪揪,大概他进门前拿掉了皮筋。
蚊子成功打入学姐团队,成为团宠,他是宿舍里最不该有桃运的桃运少年。
室友们普遍表示羡慕,毕竟两位学姐都十分好看。
“辉,你给我写个情书,快快快求你了!”
“情书?你没病吧,写给谁啊?”
“我再三考虑还是写给夏学姐吧,感觉更喜欢她,有恋爱的感觉!”
“……”
恋,上是变态的变,下是变态的态,古人诚不欺我。
“夏XX:
遇见你让我知道中学如此幸福。
世事如流水,唯你如磐石。
❤You light my duckness.❤”
我几乎咬着牙把最好的的句子和单词都倒了进去。
“谢谢谢谢啊辉,回头成了请你吃饭!”
飞奔下楼的声音伴随着鬼叫逐渐远去,仿佛号外着本人接手代写业务的开始。蚊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安静,羞涩的小男孩。
世界上有很多蚊子。它们原来在自己的角落活,小心又自由,偶尔还嗡嗡地飞翔两下。可是它们不招人喜欢。
有天它们知道阳光下嗡嗡飞翔的蜜蜂会招人喜欢,就也想变成一只蜜蜂。
文蚊子就是这样,仿佛成了蜜蜂。
蜇过人的蜜蜂。
因为与夏学姐的过分接触,他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学长围在圈中间教育,虽然没有拳打脚踢,也没有当众朗读情书,也足够具有压迫力了。
一朵花身边可以有很多蜜蜂,一只蜜蜂把自己的心蜇出去却只有一次。蚊子不再从夏学姐的走廊经过,那些被她一把拉进学姐堆里摸摸头揩揩油的时间一去不复返。
我经过那里的时候,看见夏学姐依然会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她看起来白皙,亲切,光彩照人,确实是很漂亮的姑娘。
然后忽然地,她拉住了隔壁班同样个子小小,机灵可爱的一个男生,笑着跟他说话。不一会围上来一群学姐,她们挡住了那个男生痴痴的笑容。
蚊子重新穿上校服,洁白清新,阳光泼上去的时候,干净得像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他的头发茂密柔顺,风只要轻轻一吹,就舞动得像整齐的麦浪。
“她那时候有没有给你回信啊?”我忍住一个啤酒嗝,吐字渐渐模糊。
“没啊,她QQ跟我说的,都不愿意写信。”
“说的啥啊?哎这么久了说说嘛!”
“什么我真的很好玩啊……什么字写得不错,英语厉害到她都看不懂,反正狗日的除了说我好玩全是夸你的……”
“我罚酒,罚酒,哈哈哈。”
蚊子笑着说起那些事,边说边骂我。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安静,羞涩的小男孩。
“我们前段时间联系了,她送我一个礼物。”没等我把眼珠子瞪出来,他接着说,“是一套小熊睡衣。”
一切都索然无味了。我本以为会是少男少女历经风霜后互送成人用品以示忠贞的美好故事。
“小熊睡衣?”
“对啊,就是那种胸前一个熊头,肩膀下面还有两只耳朵的睡衣。”
我只感觉一阵反胃,“她送你这玩意做什么?”
“说我这么可爱,穿这个睡衣一定很适合,你说老子胡子都这么长了!哪里可爱!?真的是c了!”
两个人笑得不能自已,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事情到这里总算有些眉目。在夏学姐心中,蚊子一直是那个机灵的小可爱。不论他写多少诗,长多少高,面对调戏有多少熟练的手段,还是那么可爱。
并且除了可爱,一无是处。
可爱是宝贵的形容词,我曾经和现在都是这样觉得。只是那些可爱的人不该像蚊子一样,太容易感动自己。
喜欢是很浮夸的东西,它爆发自崇拜、陶醉,酝酿自陪伴、感激,深藏自嫌弃、分歧,淘洗自浮沉、世故。
有的喜欢陪你一程,而你也不必挂念一生。
“哎蚊子,给我看看那个睡衣,不然我说出去。”
“你妹啊……等着!”
没多久发来一张照片,没把我辣死——我只想看衣服,他给我发了买家秀。
一个身材略走形的男孩,在镜子前穿着小熊睡衣。他的胸前有一个大熊头,上头缝了大大的眼睛。他的肩上有一对熊耳朵,走起路来一定会扑腾扑腾地扇动。他的肚子没收住,鼓鼓的就真的像一只可爱的熊。
他的脸在笑。
这货笑得可真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