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特长,就是让我不管走到哪,都充满的熟悉感的特长。也许是前世的记忆,也许是恍惚的梦中。不论场景、味道、还是遇到的人,总能似曾相识。我喜欢这样的相遇,感念这样的重逢。 ——题记
是深秋,跟先生去旅行。
旅行的意义之于我,一直在随着我的成长,和心态发生着变化。
如果能够跟先生故地重游,带他走走我曾经走过的路,尝尝我曾经吃过的美食,见见我曾经交往过的人,这样的旅行会让我觉得非常美妙。
因为曾经在汕头生活过一段时间,经常无意间在先生面前提起过去的种种。所以他偷偷把这次行程的终点定在了汕头。
“你一直心心念念地方,我当然会陪你回去看看”先生说。
当车子渐渐驶入汕头市区,从这一刻开始,汕头的“味道”扑面而来。时光似乎遗忘了这座城市,作为中国第一批的经济特区,和著名的侨乡之首,它已经被其他几个兄弟特区远远的甩在后面。
现在的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海边小城,安静得丝毫看不到开埠时期的繁华,也看不到经济特区的开放和兼容。
直接驱车到了汕头老街——小公园,它其实并不是一座公园,而是一个红墙绿柱的八角亭。附近,是汕头最有代表性的老建筑骑楼群,汕头市区曾经最热闹的中心地段。
街市熙熙攘攘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畔。满眼尽是精致的中西合璧样式、古旧雕刻的建筑。而今,昔日精美的骑楼已经破落坍塌,濒临为废墟。
汕头老街已是繁华落尽,剩下的只有残亘断壁,满目疮痍。
我想,即便时间抹得去繁荣。抹不去的,该是每个汕头人心中,那挥之不去的本土情结与记忆吧。作为一个过客的我,想到这里,心里也一阵发紧。
骑楼下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铺头还在营业,经过一家蛋挞铺,香味实在诱人,于是买了几只刚出炉的招牌蛋挞。简直惊为天人的好吃,香酥嫩滑到一个极致。
先生也说没想到,这样简陋的铺头居然藏着这般美味。
后来朋友告诉我,那家铺子是她从小一直吃到大的,随后略微沉重的说:骑楼迟早会拆的吧!这样的古早味,不知还能回味多久?
看完骑楼先生见我情绪不高了,就提议先回酒店歇息。
因为酒店并不算太远,在我的建议下,我们选择了乘坐三轮摩托车。因为那些年,我也经常坐着这样的摩托车,穿梭在这个城市。多年过去,这里依然满街都是电动车、摩托车,居民平时主要的出行工具还是它们。
酒店坏境很好,感觉很舒适,心里暗暗的为细致妥帖的先生点了个赞。走进房间,这里果然是汕头啊!茶几上竟然还摆放着整套的功夫茶具。
潮汕人爱饮茶,不分男女老少,每天都要花上一小会功夫,聚在一起吃吃茶。也是受他们的影响,喝茶成了我这么多年的习惯。
几小包茶叶常常是我的出门必备,去别的城市,从来酒店里都只提供最普通的玻璃杯或者瓷杯,也就只能将就着喝一下。到了汕头,居然会有这样的理所当然的惊喜。
想到这里喜不自胜的我,已经屁颠屁颠的去煮水泡茶了,原本失落的小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喝着陈年老水仙,顺着窗户看下去。路边的紫荆花开得热烈又灿烂,仿佛隔着玻璃,我都闻到了阵阵花香。
汕头市区遍植紫荆花,这种花的花期特别长,几乎可以横跨三个季节,一直从初秋盛放到来年春末。
这段花期,也几乎伴随着那年在汕头生活的整个时光。每天上下班的道路两旁都种了这种树,而我一整天的生活也都少不了它。
清晨,紫荆叶片显得特别嫩绿,颜色就像柔嫩多汁的多肉植物,生怕摸重了都会使它破损。花香格外清新,沐浴在这样的香味中,我一般会在路口的早餐店吃一份肠粉。
一勺粉浆浇上滚烫的蒸屉,不到一分钟爽口晶莹的肠衣已经出锅。摊上剁的细细的猪肉糜,铺上脆嫩的芽菜,撒上几颗生蚝或者是鲜虾仁。
这里用的蚝是潮汕特有的珍珠蚝,叫这个名字,可能因为小小的一颗,像珍珠一样吧。颗颗鲜嫩,丝毫没有腥气,因为个头小小,所以吃起来不会像大生蚝那样容易腻。
然后打上一整颗鸡蛋,放上一片生菜。最后裹上肠衣,浇上一勺拌有菜脯碎的酱油。鲜美滋味就不用形容了,就冲这份有肉有菜有蛋有海鲜还有主食的诚意,还有比它更出色的早餐吗?
我敢保证,当你吃过正宗的潮汕的肠粉以后,其他所有肠粉都会变路人。记得有次在广州的表姐家,她一大早去市场给我们买早餐。献宝一样的把肠粉拿出来,说这是她最爱。我吃了一口以后,实在无法与我记忆中的肠粉联系起来。干瘪到找不出什么内容的粉衣,上面胡乱的撒上了一点辣椒酱。这是肠粉?我直呼:姐,你实在是没吃过肠粉呀?
汕头的天气在我的印象中晴朗居多,所以正午多半太阳很烈。顶着烈日,躲在紫荆树的树荫下快步的跑到路旁的小食店。
中餐的选择很多:福合埕的粿条,切肉的案头就在店门口,红案师傅们常常打着赤膊,挂着条毛巾上阵。上下飞舞的刀,着对付着硕大的肉块,充满了茹毛饮血的野性。
我最爱半丸半肉的吃法,就是一半牛肉加三四颗牛肉丸,Q弹爆浆的手打牛肉丸,汆烫的嫩薄牛肉片,鲜美的牛骨清汤,撒上一把小芹菜碎和蒜头酥。我喜欢把粿条捞出来拌上他家秘制的沙茶酱,朋友开玩笑说我硬是把潮汕粿条吃出了武汉热干面的境界。
隆江猪脚饭,居民区里的老字号,大大的一锅,经年累月的一直沸腾着。会吃的人就会让老板挑比较肥的部分,切成薄片。一碗白米饭,上面放了一小撮酸菜,老板会细细的浇上一圈卤猪脚的卤水。烫上一盘脆嫩的小油菜,端上一碗例汤。
从来不爱肥肉的我,被这入口即化的丰腴肉香,深深的折服。就连最普通的例汤,也不含糊,也常常是菜头猪骨(菜头就是我们的白萝卜),黄豆凉瓜猪骨汤,满满的汤料,老板绝对真爱!
大概下午下班的心情最为愉悦,所以会更有兴趣去观察和感受。总是记得下午的阳光,斜斜的透过树冠,经过鲜艳的紫荆花瓣,投射到地上。看着那澄黄洁净的色泽,交织绚烂地流动。地面上花影浮动,暗香悠扬。
晚餐喜欢跟朋友一起吃,忙碌了一天下来最欢乐的相聚时光。
吃的最多的当属打边炉,先买胡椒猪肚丸,热情的老板还会给我们盛上满满一袋的丸子汤,这就是现成的汤底了。然后再买些虾和花甲,有了他们的加持,汤头会越煮越鲜。
汕头人晚餐都吃的比较晚,晚上七八点的市场里,仍然有很多绝顶新鲜的生猛海鲜和蔬菜。我喜欢西洋菜,特别爱那股淡淡的香气,如果没有,那茼蒿也不错。朋友偏爱芥蓝,最保留原味的吃法,切小段,放锅里稍微涮涮就拿出来,沾着生抽吃,就是爱那股清甜脆劲。
最后我们会买上一些土豆和香芋,黄心土豆煮熟了粉甜、粉甜的;芋头淡淡的紫色又香又糯,不需要主食我们也能吃得饱饱哒。
偶尔加班到深夜,饥肠咕噜的时候,总会看到有微微橘黄的灯光,粥铺还开着门。一碗简单的白粥,配菜却一点也不简单。当地特有的麻叶,咸香微苦。哪里都找不到,比潮汕出产的那样肥美的薄壳米。一碗热粥下去,不会增加太多的负担,又足够温暖养胃,就像我对这个城市的感受。
潮汕,在我眼中是非常独特又很有魅力的城市。
它可能不够浮华,但是不会影响他们对于的生活的追求。它可能不够富裕,但是不会降低他们对美食的要求。
他们比上海人更考究,比成都人更安逸。他们民风彪悍,他们秉持传统。
不管环境怎么变迁,他像是一个安静的老人,也许鬓如雪,也许面如霜,经岁月的洗礼,受世事的消磨,但是内心依然柔软坚定。
常常身未动,心已远。虽然不能说走就走,却有一颗不停行走的心。今天开始,用文字记录我的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