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菜上齐了,这位妈妈又开始了:“唉,一直搞不懂现在年轻人为什么喜欢西餐,全都是垃圾食品,并且贵得要命,比中餐差远了。”
“阿姨,这里的海鲜面很不错,你试试。“卢美薇为了阻止这位妈妈唠叨下去,于是强力推荐道。
“我一看这海鲜就不新鲜啦,我怕吃了会坏肚子。现在哪家饭馆做的饭菜都不让人放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用的地沟油呢。”
这位妈妈总有本事让气氛变得不和谐。
“阿姨,你大可放心。这里的老板是我的朋友,他对食物品质的要求非常高,所以都是选用最新鲜的食材,并且这里用的油都是顶级的橄榄油。”卢美薇忍无可忍,脸上的不悦开始凸显了出来。
“噢,是你朋友开的,那我就放心了。”这位妈妈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大家于是在不和谐的气氛下用起餐来。
“清琬是吧?”这位妈妈开始关注起我来。
“噢。”我抬起头。
“我看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这份烤三文鱼你吃吧。”这位妈妈把自己面前的烤三文鱼递到我这边。
面对突然变得和蔼的举动,我受宠若惊,仿佛在无边的黑暗里看到一丝曙光,微笑道:“阿姨你吃吧,我差不多够了。”
“还是你吃吧,鱼肉我只吃白色的。三文鱼是很有营养啦,不过我不喜欢它的颜色,看起来就让人特别没胃口。”这位妈妈解释道。
这话犹如一声惊雷,把我重新打回到无尽的黑暗里。我的笑僵在脸上,尴尬弥漫在空气中。
“给我吧。”张小曼插嘴道,“我特别特别喜欢这种颜色。”张小曼迅速地接过了盘子,打破僵局。
“小曼,你们不是去看演出了吗,怎么样?”卢美薇不想再让这位妈妈继续下去,于是转移了话题。
“郭德刚真是逗死我了,其他相声演员也不错。”张小曼兴高采烈地说道,“在现场听相声真是不一样,感觉特别好。是吧,清琬?”
“对,现场效果特别好。”我附和道。
“相声这东西就是低俗文化,喜欢相声的人也都是趣味低俗的人。女孩子应该趣味高雅才行,不然让人觉得特别没教养。”这位妈妈又开口了。
张小曼被这突如其来的批评弄得一时话塞。我有点忍无可忍,只是讪讪一笑,选择沉默。当然,很多时候沉默并不代表认可,而是不想引起纷争罢了。
此时的我脑海中不禁回想起爷爷去世前的一幕。爷爷躺在病床上,我握着他干枯无力的手,伤心不已。“清琬,爷爷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但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记得,将来不要嫁入有钱有势的人家。你从小在单纯的环境中长大,嫁入那样的人家会不适应的。最主要是,我担心你嫁入有钱有势的人家会受委屈。如果嫁到普通人家,就不同了,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没有太多的纷争,日子会过得舒心一些。古人都说“门当户对”,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爷爷叮嘱完这些话后,当天夜里便离开了人世。
我的眼角有些潮湿,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让眼泪滑落。这一刻的我终于明白爷爷口中的“委屈”是指什么,同时也深切地体悟到,就算嫁入普通人家,也不一定会少受委屈。
“这西瓜汁真不错。”卢美薇为了打破尴尬局面,又一次转移话题。
“是不错,当然了,主要是可以下火。”张小曼不高兴地说道。
“服务生,给我来杯白开水吧。”这位妈妈幽幽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提供白开水,但是有薄荷水和柠檬水,可以吗?”服务生解释道。
“这么大餐厅连白开水都不提供,真是的!”这位妈妈一脸的不高兴,“这些果汁我是喝不习惯啦,况且西瓜的密度太大,我是从来不吃的这种东西的啦。”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位阿姨年纪大了,可能不习惯喝凉的,就麻烦你行个方便,倒一杯热水吧。”卢美薇对服务生说道。
“好吧,薇姐。”服务生知道卢美薇与老板熟识,所以爽快地答应了。
我已经出离了愤怒,可是当面反驳一位长辈又觉得实在是失礼,于是选择用另一种方式抗议。我低着头,故意用吸管吹着气,西瓜汁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文雅尽失。张小曼和卢美薇看着我,无声地笑了。
这位妈妈一看,失望之色溢于言表,说道:“都吃得差不多了吧,儿子,我们回家吧,妈妈累极了。”
母子俩走出餐厅,抱怨声在空气中像幽灵般飘荡:“这些女孩子太没教养了,一点儿礼貌都不懂,千万不能……”
我们三个人则愤愤地回了书店。
卢美薇一进门,便对店员小梅喊道:“小梅,把刚才那母子俩带来的西瓜给我扔出去。”
小梅抱起身旁的一个大西瓜,有点不舍:“扔了干吗?多可惜啊!”
“哎哟,母子俩挺讲究的,不空手进门呀!”张小曼笑道。
“是没空手,不过带的是自己从来不吃的东西。”卢美薇愤然道。
“西瓜放在水里不是不沉水吗,怎么会密度大呢?那老太太也太夸张了,说的好像西瓜的密度简直比黄金都大,会吃死人似的。——哎呀,可真是挑剔的主。”张小曼感叹道。
“她不是单纯的挑剔,是太自我,眼睛里见不得自己不认可的东西。”我说道。
“清琬,对不起。”卢美薇一脸的歉意,“人家都说他妈难相处,我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没关系,不是获得,就是学得。”我微笑道,“今天长了不少见识,母子俩可以作为以后写小说的素材,挺有意思的。”
“我真服你了。”卢美薇笑道。
“我们得回去了。”我告辞道,“自行车就放在你店里吧,天太黑了,没法骑车了。”
“行,一会儿我把它们放在后面的储物间里。”卢美薇说道,“路上小心。”
“对了,西瓜留给他们吃吧,扔了实在是太可惜。”我快走出门时,转身说道。
小梅对我报以灿烂的微笑。
唉,这是我的人生中又一次无法忽略的相亲经历。当然,类似的相亲经历在我的人生中已经不计其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