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堡文化研究 第85期
作者:黄卫平
编辑:秦陇华
磬是古代一种打击乐器,最早用于先民的乐舞活动,后来专为历代帝王宫廷、达官贵族的殿堂宴享、宗宙祭祀、朝聘礼仪活动演奏,成为象征其身份地位的“礼器”。唐华原磬就是这样一种宫廷乐器,它采用铜川市耀州区磬玉山的磬玉精心制作。唐代耀州区属京兆华原县,故名华原磬。华原磬是铜川先民对中华文明的一大贡献。传世的国宝真品唐华原磬现藏日本国奈良市,是中华瑰宝。
古籍中对于华原磬的记载不多,人们对于华原磬的了解,主要来自于两位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和元稹的诗作《华原磬并序》,这也是最早的文字记载,一般以为华原磬创制于唐代天宝年间,依据的就是这两则记载。元稹的记载很简单,只“天宝中始废泗滨石,用华原石”数字,而白居易的记载稍详,谓“天宝中始废泗滨石,用华原石代之。询之磬人,则曰,‘故老云,泗滨石磬下调之不能和,用华原石考之,乃和’,遂不改。”另一大诗人李绅也曾有诗传华原磬,但《全唐诗》录李绅诗中未曾发现。李绅有很多诗作亡佚,他著名的悯农诗作有三首,就亡佚了一首,华原磬诗当也在亡佚之列。唐人郑启有笔记《开天传信录》,记载开元、天宝年间轶闻,有“太真妃(杨贵妃)最善于击磬,拊搏之音,泠泠然新声,虽太常梨园之能人,莫能如也”。杨贵妃是天宝四年进宫封为贵妃的,故其所击之磬,当是华原磬。
细审有限的文字记载,从白居易的“故老云”可以推想华原磬应该早于天宝年间就已经诞生,天宝中下令宫廷中废弃泗滨石磬、改用华原磬的,当然是酷爱音乐的唐明皇李隆基了。宫廷礼乐一律改用华原磬开始于此时,作为国宝国礼,赠送各国使节和日本、新罗遣唐使的也在这一时期。那么华原磬诞生于什么时候?
日本国奈良市现存的华原磬为我们提供了相关的信息。
在古代作为重要礼器的古磬,分特磬和编磬两种。特磬是皇帝祭祀天地和祖先时演奏的乐器;编磬是若干个磬编成一组,挂在木架上演奏,主要用于宫廷雅乐或盛大祭典。1978年,湖北随州曾侯乙墓曾出土了战国初年的一套石编磬,共32枚(大部已压碎、粉化,完好的共9枚),依次悬挂于精美的兽座龙首铜架上。奈良兴福寺华原磬就属于特磬。
奈良兴福寺藏华原磬外径24.3厘米,悬挂于一精美的青铜铸磬架上,周身裹以4条灵动的云龙,显示大唐精湛的写实艺术风格:底座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卧狮,双目端注前方,狮尾卷曲;狮背上升出一根六棱柱,龙身盘旋而上,龙头昂扬顶端,鬃毛舒张,向两边傲立,龙身构圆弧形挂磬,顶部一对龙爪,托起一盘形佛座,高96厘米,造型构思和战国时期的特磬有异曲同工之妙。
据日本奈良寺的介绍,现华原磬悬挂的被四条龙所盘绕已经不是华原磬玉所特制的磬,而是一面金鼓。这个金鼓为后铸,是相当于我国宋元时期日本镰仓时代补造。补造原因,不外乎天长岁远,至日本镰仓时期,已经无人知道损毁的华原磬玉出于何处,乃以金鼓补之。此外,龙爪所托起的盘座上原有一尊可以四面旋转的合掌菩萨像,据说是妙幢菩萨,也已佚。华原磬还配有精美的作击磬姿势的婆罗门像,原物亦佚,现存的婆罗门是江户时代(相当于中国的明晚期至清早期)重铸的。
兴福寺的华原磬,当为礼佛所用,故磬在寺院摆放的位置,是在佛殿正面的坛下,最早是存放于石座上,后来换作木座。这座华原磬,据资料考证,应该是是唐时日本高僧玄昉学习中国用磬礼佛的传统,从中国带回去的。玄昉是日本法相宗的第四代传人,曾在中国学习法相宗二十年,归国时从中国带回很多佛教物品,有的是宫廷敕赐之物。归国后玄昉弘法的寺院就是兴福寺。玄昉回日本的年代是日本天平七年(公元735年),即唐开元二十三年。据此可知,最晚在开元初年或更早,中国的华原磬就已经问世,而作为专为礼佛制造的华原磬,和法相宗有很大的关系。
法相宗是我国著名高僧玄奘三藏法师创立,玉华寺是法相宗的诞生之地,是法相宗的祖庭。唐僧在这里译经四年,并和弟子窥基一起创立了法相宗。唐僧有弟子三千,其中日本法相宗的第一代传人道昭、第二代传人智通·智达,都就学于玄奘,是玄奘的入室弟子。第三代传人智凤和智鸾等和第四代传人玄昉,入唐后皆就学于玄奘三传弟子智周,玄奘的唯识法相之学得以传到日本。
玄奘在玉华,距离华原比较近,这里民间南北朝起就广泛应用磬玉石造像,玄奘当为了解,特请工匠造华原磬礼佛并非无可能。他还请曾在天竺募画佛教造像的著名画家、塑工宋法智到玉华,敬造佛像。用华原磬礼佛,或当是玄奘的创造。他在这一时期大造法器,遗传至今的还有他敬造的释迦牟尼佛像金刚座,上有玄奘亲笔题字;另有石刻佛迹记碑等。兴福寺华原磬上佛座上亡轶的佛像,应当是释迦摩尼坐像,后来的妙幢菩萨是和金鼓一起补造的。作为日本法相宗第四代传人,玄昉当然要朝拜法相宗祖庭玉华,也会知道玄奘用华原磬礼佛的故事,只是期间的详情,已经无人知晓。幸有华原磬,为后人留下些些畅想和线索,让后人去猜想和考证,同时也为我们留下来华原磬的珍宝,让后人一睹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