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贸市场最东边的那条南北方向的街,在早晨七八点的时候最是拥挤。它的南边出口正对着第一中心小学,每周一到周五,总有两三个交警在斑马线处指挥交通,保证孩子安全通过马路。但今天交警似乎来晚了一些,斑马线处有一辆深蓝色三轮车,后备箱满满当当拉了两层黑色塑料筐,框里叽叽喳喳的叫声,分明是破壳不久的小鸡仔,一片黄灿灿的在黑色缝隙里蠕动着。小鸡仔的叫声很快淹没在斑马线两边焦急打着双闪的汽笛声中。一个50多岁矮矮的司机,从三轮车上跳下来,三轮车车头被一辆白色日产小轿车把轮胎撞歪,整个轮胎泄了气,钢圈明显变形。日产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光头小伙,商量着先把车子推到路边。拥堵的车子相继靠边,陆陆续续让孩子下车走向人行道,步行去学校。小郭就站在农贸市场南边路口处看了一会儿。见路口的人越挤越多,声音越来越嘈杂,便转身进了农贸市场的街道。
里边又是另外一派喧嚣的景象。街两边的店铺全部摆到了门口,左边卖猪肉的、卖牛肉的、卖鱼的、卖生鲜的,占了小半条路。右边一个大的蔬菜批发路铺、卖豆腐的、卖种子的以及干货店,占满了这条街的另外小半部分。间隙里还蹲着一些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跟前摆着青菜、莴笋、豆子、撬出壳黑白相间的螺蛳。小郭一边走一边有摊主喊他,小伙子买点菜,买点豆腐,小伙子要不要豆腐……
小郭微笑着摇摇头,摆摆手。径直走向深处,走到靠右边一个福建人夫妇开的馄饨店门口。那是一个两三米开间的小铺口,里边很深,摆着4、5张小桌子。老板40多岁,谢顶,在几个热气腾腾的桶前,不停往里边下馄饨,下饺子。右边老板娘坐在那里麻利的用一根筷子挑起一小坨肉,包进薄薄的四方形云吞皮里。速度很快,大约一秒钟就能包一到两个。
小郭过去问老板娘买2块钱云吞皮。老板娘认识他,笑了笑,说今天又吃云吞啊?小郭微笑着看着老板娘麻利的从白色小袋子里两叠厚厚的云吞皮里,一掂量就拿出一小叠,放在称上,一称刚好2块钱。
买完云吞皮又在边上的肉铺买了一斤前腿肉,一半瘦一半肥。师傅切的时候,小郭盯着老板,提醒他只要1斤,不要多了。老板也很准,一刀下去,误差总在二两以内。不像以前,也不像其他摊位的老板,说买一斤,最少要切1斤半,要费些口舌才会去掉一点。
又买了2块钱嫩豆腐,一把上海青。
等小郭跟着人群,以及人群里缓慢前行的电动车从南边的出口出来时,整个街面的车子已经疏通了。交警吹着口哨,将马斑马线两边的车子截停,让小学生井然有序穿过斑马线。小郭顺着这条大街由西往东走回家,差不多要半小时。
他家住在2楼,没有电梯,楼梯也很窄。可能是因为廉租房的缘故,小区没有物业,楼道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很脏。门口那个纯牛奶盒子,大概是两三天前就扔在这里的,已经被踩瘪变成一个异性的偏平纸板,横亘在单元门墙角下。这楼道该扫了,小郭心里想。
小郭将菜放进冰箱,单独将豆腐拿出来,用红色水瓢装水飘起来,放在水池边上。然后用粉色脸盆开热水器打半盆热水,端进房间里,放在一旁的书桌上。
这是小郭和妈妈住的房间,房间很小,左边开门正对着一张书桌。右边放着一张1米2宽上下床,他睡的上铺90公分宽,被子已经在起床时叠成豆腐块,枕套和被子都是军绿色的,他退役将这一套被子带回家,就一直睡到现在。
妈妈已经醒了,微微睁开眼睛,眼睛里展露着雾霾般的朦胧。掀开被子,首先将妈妈宽松的睡裤脱掉,再将成人纸尿裤的一角撕开,看一下有没有大便。往往是没有的,如果有的话,会很不舒服,妈妈会半夜敲床板,让小郭下来帮她换。小锅麻利地用热水帮妈妈擦洗干净,然后穿上正常的短裤和长裤,最后穿上棉外套,搀扶到客厅沙发上。
小郭将水倒掉,过来帮妈妈梳顺头发,为了方便给妈妈剪成了齐耳短发,戴上帽子。把电视打开,将遥控器放在妈妈的右手上。这才系上围裙进厨房,准备做早餐。
从冰箱里将早上买的那块肉切1/3瘦肉,在砧板上一点一点切碎,然后邦邦邦地剁成肉酱。他包混沌的速度明显没老板娘那么快,但动作利落,包了一半就打开煤气烧一锅清水。水开烧开时,恰好包完,将馄饨下锅。等混沌翻腾时,便滴一滴清油,少许酱油,一勺盐,起锅前撒一把葱,关火。盛起一碗馄饨。
馄饨端在茶几上,跟妈妈肩并肩坐着,看一会电视。电视被妈妈调到了戏曲频道,是京剧,只听得锣鼓声热闹,主角还没有登场,几个武生在那里翻跟斗。
等馄饨凉了,就一个一个喂给妈妈吃。喂的时候,妈妈将眼睛从电视屏幕上挪开,看着勺子里的轻薄面皮里透着肉丸的馄饨冒着热气,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小郭盯着妈妈的嘴巴,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嚼动,然后下咽,等微微张开嘴,便又将另一个馄饨送到嘴里。妈妈不能吃太快,太快了会呛着。
等妈妈吃完,小郭另外舀起一碗馄饨,坐回餐厅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
锅里还剩下一碗,是留给爸爸吃的。爸爸这时候还没有起床,他向来起得晚,他回来的晚,睡的也晚。小郭也不管他,爸爸起来自会将馄饨热好,吃完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