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19日20时40分许，陕西省商洛市柞水县境内突发暴雨山洪，丹宁高速水阳段山阳方向K46+200处严坪村二号桥局部垮塌，导致一些车辆坠河。
柞水高速公路桥梁垮塌的时候，我们正在西直门东来顺楼下的出租车上，已结束聚会，正要散去。同行者皆是商洛老乡，聚会时谈天说地，论古道今，同为商洛老乡，柞水自然也在我们的话题中。
我是第二天看新闻才知道的这件事，愣神好久。没想到前一天晚上才和朋友聊柞水，说柞水，在第二天的新闻里就出现了柞水。
座位刚好是在窗边，从窗户向外看，能看到西直门立交桥，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特能捣乱的立交桥。不熟悉的人开车到这里，很容易就走错路，一不小心就会绕好几次才能找到正确的出入口。步行更容易遇到状况。如果没有提前规划好路线，可能就要耽误十几分钟才能走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哪怕你想去的地方就是在能看得见的马路对面。
远处大楼的立面细节已经不太容易看清，只有外轮廓在深灰色天空背景下，还算清楚。路上的车子都打开了照明灯，在似乎总是拥挤的二环立交桥上缓缓前行。楼下一辆硬派越野驶向了停车场出口，空下来的这个车位，马上又迎来了一辆新能源。一排说不上来名字的大树站在路边，树影下偶尔走过三两路人。我知道这个时候在室外行走的路人，太希望下一场大雨了，因为不久前我在室外的时候就有这个愿望。太热了，太热了，太热了。哪怕是站着不动，汗水也会很自然地从额头、脖子渗出。根据多年在北京的经验，我知道这是要下雨的前兆。在夏天每次下暴雨之前，总是会特别闷热，就像在蒸笼里面，热，闷，还腻得慌。
大厅里每个桌子都坐满了人，不过整体感觉还算安静，不像有些网红火锅店里那般吵闹，可能是因为桌子与桌子之间的间距比较大。巡游机器人正从我们桌子旁边经过，托盘上放着一些涮火锅的菜品。
和乡友小聚特别令人高兴。哪怕不说话，静静坐着，也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这可能是老了。
才大学毕业那会儿，如果你问我商洛市有哪些县区，我根本答不上来，只知道有自己老家的那个小县城，还有旁边的丹凤和山阳。年少轻狂，无知无畏，心里装的是缤纷世界，无尽远方，脑子想的是潇洒红尘，随心闯荡。只想离这个待得够够的老家远远的，去上海，去北京，去大城市，去风云际会，去攀登顶峰，去主宰未来。
现在你问我商洛市有哪些县区，我不仅能告诉你还有洛南、柞水和镇安，还能告诉你，“朝秦暮楚”这个成语出自山阳漫川关，柞水牛背梁值得一看，老君山不仅在洛阳栾川，在商洛洛南也有一个不相上下的老君山。棣花古镇在贾平凹的故乡丹凤，莲湖公园在商州市中心，出门又是丹江公园。随着年岁增长，对家乡的人，家乡的事，家乡的山水，家乡的花草树木，家乡的四时形胜，家乡的日月星辰都格外关注。
这不是老了又是什么呢？
有位大师说过一句话：人变老的一个标志是，爱财、怕死、睡不着。我看还得加上一个：念乡。
忽听到窗外一阵凌乱杂声，扭头向窗外看去。外面妖风四起，刚才还挺拔的大树，这会儿就像喝得酩酊大醉的武人，正七扭八歪打着醉拳，毫无章法，混无逻辑，让对手破无可破，防不胜防。不远处的几辆电瓶车也经不住醉拳的威力，被 KO 在地。
这是要下雨了。
终于到北京下雨了。老家已经下了好多天，好几天前就有消息说老家城里的街道被水淹了。我记忆里老家都好几年没有下这么厉害的雨。门前平日里没有水的河，这几天的水几乎都要漫上岸了。这几天老家的微信群里天天都在说注意防山洪，防泥石流，不要到河边玩耍，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不厌其烦地叮嘱，劝导。好在大家防范意识到位，没出什么事情。
北京这么热的天，是得好好向我们老家学习一下，下场大雨降降温。
聊过了老家小县城，聊过了外面的大城市，聊过了孩子、父母，聊过了工作、领导、同事，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西安。聊西安的房价，聊西安的就业环境，聊西安的未来。当话题转到这里的时候，意味着聚会已经接近尾声了。作为商洛人，每次乡友小聚的时候，话题的落点都在这里。这可能是我们所有商洛人小聚的共同点。
暴雨说来就来。先是玻璃上零散几滴泪痕，伴随有哒哒的声音，紧接着泪痕越铺越满，越铺越密，然后整片玻璃在噼里啪啦的声音里挂满晶莹。这种雨捉摸不透，别看这会儿雨滴打在玻璃上，说不定过会儿不仅打不到玻璃，还会骤停。北京的雨总是这样，来得急，去得快。
我失算了，这次的雨，没有很快就停。
我们决定不等了，打个车走。先是才华横溢的商南乡友，等了五分钟还不见有车接单，紧接着优雅大方的商州乡友拿起了手机，然后是低调沉稳的丹凤乡友，我们所有人都在打车。每次下雨的时候，打车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八点三十八，我们终于上车。七八分钟的车程后，这次的乡友小聚就会散场。雨还是没有停，不过比刚才小了很多。看这个样子，估计离雨停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人生漫漫，聚散无常。我们不知道下次聚会在何时何地，但我们内心都有一个共同的方向——秦岭南麓，洛水商山。
此刻，四天后，我在回忆彼时的情形。又见新闻说，“格美”升级为超强台风，中央气象台发布台风红色预警，天气预报说北京有连续30个小时的降雨。
窗外，风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