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南京的种种历史见闻,感触良多。活在这古城根儿下的人们,照例也自然还有一些天子脚下的气息,只不过看不到金銮玉凤的招牌和唯我独尊的彩头罢了。游毕中山陵和中华门已几近黄昏,我同李兄一道前往传说中的秦淮河夫子庙。虽说此次是民国行,但夫子庙的特色小吃和秦淮河自不必说的那份羞涩自然是夜晚最好的去处。不论汉唐盛容,或是元明悲歌,亦或是明清晚节、民国乱世,才子下江南,船过秦淮河,必然有些感慨。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哀伤,有“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苍凉。在我的印象里,还从没有哪个玩乐的地方与一个帝国的兴衰被如此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因此我更要去一探究竟。到达夫子庙已经是傍晚,天色几黑,可嘈杂的人群和鲜亮的灯火宣誓着这里的一天貌似刚刚开始。穿过各自叫卖的商铺,在人群中艰难的开辟出一条通道后,一个不大的广场前,夫子庙的正门庄严肃立。在繁华的闹市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又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广场的另一侧,就是秦淮河了。或许是被古诗中的“江”字所误导,一直以为秦淮河是一条宽阔的大江,可眼前的却不过是一条宽不过十米的小河罢了。本就是北方长大,对江与河的概念的确分不大清,能看到可以泛舟一席水波之上已经是激动万分了,江河之分又何所谓呢。南方水系众多,可偏偏这一条秦淮河出了大名,自然与河两旁一座座亭台楼阁中的故事分不开。选一艘小船,伴着微波,穿行在已经被装饰的五颜六色的两岸间。庭院、高墙、楼阁、长廊、雕塑、码头,几公里的行程中,两岸的各色建筑已经超过几十种类型,真有些目不暇接。有幸和李兄坐在了船头,晚风拂在脸上还有些许寒意,水波把灯光的倒影折成一片片琉璃,缓缓地、轻轻地,我好像听到了那枝桠掩映的窗后传来的阵阵痴笑,莫名的有了些不自在。千百年前背井离乡的苦读学子,站在江南贡院前的长廊里,或是雄姿英发、或是乡情切切,大概都听到了这妩媚的招摇吧。那一刻,不知道是否有了些许一曲后庭花声落,夜半行舟自漂泊的孤寂。
泊舟上岸,步行几步便是大名鼎鼎的乌衣巷了,旧时的王谢堂就在这里。又一次出于古诗的误导,以为王谢堂是如何的门庭广阔、蓬荜生辉。只可惜亲眼见到后多少有些遗憾,本就不大的门面还被售票者占去一半,丝毫看不到往日的辉煌。历史就是如此的滑稽,曾经盛极一时的豪门,如今也已经淹没在游客的嬉笑和观瞧之中,留下几个静坐着的男女靠着一句古诗谋着营生。
一汪秦淮河水,静静的流淌了千年,也许灯红酒绿本来就是她梳妆的颜色。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妙龄女子,不管狂风暴雨还是阴天雾霾,总忘不了图上一抹脂粉。顶风冒雨的人们,循着那香气,忘记了一身的悲伤和疲惫,投身于那波浪间的温柔乡。大概从古至今我们都有个坏习惯,总是爱说女人的不是,常常把红颜祸水作为解释问题的理由。后主荒淫无度,治国无为,亡陈于隋。古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国付之,恐怕夜宿秦淮的杜大人也应担有一肩之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谁人又知道商女吟唱着玉树后庭花时,不是眼含泪水,离思古国。若是如此,又何必再去责备一厢卖唱的歌女呢。
一家戏谑,只是换个角度,绝无妄言孰是孰非之意。乐也好,哀也好,悲也好,恨也好。玉树后庭花的唱词和杜牧的名句,都已经随着一浪波涛,消逝在破碎的灯盏中。所谓古今多少事,到头来不过是都付笑谈中罢了。
即兴赋诗一首,愿增笑耳。
秦淮轻舟惹灯火
脂香渐欲烟纱薄
商女后庭花声落
波平波起今又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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