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历史是“地上看西安,地下看泉州”。当我从西北苍薄的日暮求学归泉时,心里头总惦记着坐在西北的枯黄的山坡上看着悬挂空中暗红色的日头一点一点地散尽。这是我心底里生命力的意象。
泉州相对于西安来说,商业发达而文化有待挖掘。在泉州居住了一年,我的心像一口布满青绿色苔藓的古老的井,在荒杂而有点冷漠的环境里,灵光慢慢地遮掩。
就在一个暮春的午后,阳光闪亮地幅射大地,我在漫游的思绪里坐错了车。当40路公交车载着厚重的身体慢腾腾地走过西街时,到站我就立刻跳下车,站在西街的最末的边上,惊讶地叫着:“呀,你在这里噢!”
漫步西街里,仁寿塔的古朴又蓬勃的塔尖在高高的枝桠的缝隙里,恍若远久的历史细碎地打落在地面,恍若在这里瞥见了泉州港拥挤的画面。橙黄色的木门一排一排地亮着光,鲜红色的砖墙一面又一面地往小巷里延伸,就在屋脊的最高点白色的挂灯浮雕倾泄而下,精致而秀雅。往下走,木制镌刻的店铺名匾下,忙碌的店家热情地招待食客,我就在人来人往的间隙抬头瞥见断裂的楼房夹层顽强地长出青草,在风中凝望着西街熙熙攘攘的游人。
伫在街头,闻到从店里传来的润饼菜的美味,我的舌头不由地舔了舔嘴唇。泉州西街考上状元的人数在泉州的府志里记载人数是最多,遥想当年,他们是否一手诗书,一手润饼菜,眼睛盯着书汲取精神的力量,嘴里嚼着润饼菜吸收食物的营养。正所谓精神与物质同步,蓄养成像一只骁勇的鲤鱼,一跃龙门而为国家尽绵薄之力。
从那个暮春的午后,我一次又一次地漫游西街,西街如储藏经久的普洱茶,细细地,慢慢地品尝着,韵味是无穷又时常让人念想着。
前年,大学的西安同学骑自行车从上海经过泉州,热情待之,带他去逛西街。他绕着东西塔慢走,一如虔诚的佛教徒。走到钟楼处,我同学说:“泉州真像我梦中的故乡。”话音刚落,钟楼的报时声入耳,我的心里如禅宗棒喝,从梦中醒:许久以前,我把西安当成精神的故乡,而我真正的故乡不在梦里,不在远处,就在脚下,就在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