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总会有个人，来到你身边
“这么说，你还有个哥哥？”
商憬拿着手机，新弹出的消息让她有点儿发愣，脑海中闪过那张比冬日寒冰还要冷酷的脸，半天才踟蹰地打字回复：“不仅有哥哥，还有一对龙凤胎弟妹。”她想了想，又飞快地改成“有两个哥哥和一对龙凤胎弟妹”。
“人丁兴旺，看来是个大家族。”
“对啊！”
“这么多孩子，家里边被罚了很多钱吧？”
大哥是在国内生的，龙凤胎是在国外生的，至于她和二哥……
商憬的手指又在屏幕上划拉了好一会儿才打字道：“当年我还小，搞不清楚这些事，呵呵！”她顿了顿，又把“呵呵”改成“哈哈”，起码看上去不会太干巴巴。
还好对方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你们兄弟姐妹感情好吗？”
似乎是害怕对方提这个问题，又似乎在内心深处隐隐有种想要倾诉的期待，商憬几乎是下意识地在键盘上打字道：“我大哥是个天才，什么都会！人又高又帅！龙凤胎是异卵双胞胎，长得不太像，但因为爸妈都是大美人，所以都很可爱！二哥……”
打字打到这里，商憬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心里似乎有根针扎似的，疼得呼吸都像过电一样，但她还是往下打道：“二哥温柔又善良，小时候身体有点儿不太好，不过经过治疗，已经渐渐恢复得差不多了。”
至于为什么没按顺序介绍，而是把二哥放在最后说明，商憬没有多想，但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知对方忙什么去了，很久才回复说：“他们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也许只是他的随口一问，但在商憬看来，却很有几分诡异，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
“好！当然好！我是大哥和二哥的第一个妹妹，他们怎么可能不疼我！龙凤胎也只有我一个姐姐，平日里都很尊敬我！尤其是小妹，别提有多爱对我撒娇了！”她还在后边加了一串咧嘴大笑的表情以及似乎怎么都嫌不够多的“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对方很久都没回复，商憬瞄了三次手机，确定话题到此为止后，才百无聊赖地翻着刚才的聊天记录。看着自己大言不惭的形容，她自己都觉得搞笑。
那个万年冰川大哥平日里多瞧她一眼就算恩赐了，龙凤胎姐弟则恨不得她完全不存在，至于二哥商憧……
商憬的心又被针扎了。
摩挲着手机屏幕上变灰的头像，旁边只有一个简单的“X”作为名称。X是商憬多年的网友，或许是在虚拟世界中感觉更加自在，双方都默契地保持着只打字聊天的网友关系。只是X常常聊着聊着就消失了，一点儿征兆也没有，就像现在一样。
身边传来开门的声音，商憬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机，骤然暗下来的光线让她的瞳孔一阵收缩，看在对方的眼里，就好像是她突然眯起了眼睛，这让本就有些冷硬的气场更显严肃、紧张。
崔虹就这么略显局促地站在商憬面前，顺手带上门，隔绝了身后的饮酒调笑和划拳淫逸。崔虹跟商憬认识也有一年的时间了，但这似乎还是第一次与她对视。
商憬冷漠无趣，沉默孤傲，整日里穿着件奔丧似的黑色小西装，如果是穿在某商场精英人士身上，似乎可以形容成是“王者风范”，可惜她却身在五光十色、不浮夸就根本没人注意的娱乐圈，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经纪人，带着不被公司看好的明星候选学员。而最让崔虹觉得可悲的是，自己还是此经纪人负责的不被公司看好的候选明星！
出道时的雄心壮志，到后来的心灰意冷，再到现在的破釜沉舟，天知道她有多努力、有多想出人头地。可娱乐圈是什么地方？捧高踩低，吃人不吐骨头，并不是努力就能有机会的！
她本以为公司安排了经纪人会比她自己摸索打拼来得强，谁知道跟了这个叫商憬的家伙，还不如从前！现在不仅她自己之前谈来的各种商演被搁置，还被要求不能随意接受工作，硬生生地错过了不少赚钱的机会。她不是什么大牌明星，但也要赚钱生存好不好？靠公司发的那点儿救济金怎么置办行头？！
亏得自己听话地让商憬安排了一年，要不是前段时间在化妆间外听到别人的议论，说商憬其实只是公司没什么指望的经纪人，她带的人除了那个跳槽到万世娱乐才崭露头角的何晴，其他的要不成了炮灰，要不就是不甘心地做了外围。
本来她也只是暗自腹诽，但耐不住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获得了她想要的机会，虽然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但好歹也能露个脸。
反观自己，有经纪人还不如没有！再加上与她同住一个宿舍的新学员不停地在她耳边叨叨，今天跑场赚了多少，昨天哪个老板又塞了多少，于是她对商憬便愈加不满，干脆瞒着商憬跟同宿舍的学员跑出来拉活。刚才那肥头大耳的老板还说他投资了一部电影，正是前段时间爆出来的影帝齐烁即将主演的大投资古装片，胖老板答应给她一个小角色，只要她今晚陪他……
这是个好机会，即使不要今晚的出场费，她也要拿下这个客户！
可谁也没想到一向被众人嘲笑消息不灵通的废柴经纪人商憬，竟然在她出台半个小时后就查到了她的行踪，并且还追到了现场。虽然商憬只是像往常一样冷着脸看着她，但不知为何，这次竟让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冷意……
“这就是你所谓的机会？”
崔虹出来的时候，商憬抬眼看了看包间里的人。笑得最大声的是业内有名的老色狼，她记得大哥商寒曾不屑地称他为“死肥佬”，因为承诺的人太多而没那么多机会兑现，导致无数鲜花夭折在这言而无信的死肥佬手上。虽然商憬知道崔虹一直不太信任自己，但好歹也是自己带了一年的新人，就算崔虹各方面资质平平，商憬还是有心助她一把的，这不刚从商寒那争取来一个机会，还没等通知她，就收到她想要自己单干的消息。追来一看，商憬心里立即明白了七七八八。
死肥佬的粗腿上坐着公司有名的外围女小珊，正是崔虹的舍友。当初公司安排小珊住进崔虹宿舍的时候，商憬心里就有些抵触，可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废柴经纪人，又无权阻止。公司这次又要把一个怀着明星梦的新人拉下了水。星梦娱乐这鬼地方，老板不想投资造星也就罢了，还一门心思地把自己的新人培养成外围，只因为这样来钱快。
崔虹最受不了商憬那副看破一切的表情，明明是个无能的废柴经纪人，什么机会也没为自己争取到，还好意思总是摆谱！小珊说得对，明星就是个贩卖青春的行当，她已经折腾了一年，不能再浪费了！
“总比没机会强！”
商憬按了按眉心：“机会总会有的，可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很难回头了。”
“哼，机会？这话你都说了一年了，也没看你给我安排什么有价值的工作！再说，这也是各凭本事吃饭，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巴结上电影投资人的，我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在娱乐圈不是最常见的事情吗？”
“常见不代表就可以随便去做。”
自己是个混不出头的经纪人也就算了，还想耽误手上的新人吗？！想到小珊最近又买了好几个大牌包包，崔虹心一横：“反正也出不了头，还不如搏一把！”
“小虹，你还年轻，有些事也要准备充分了才能去做，一炮而红那都是奇迹，你现在只是蛰伏而已。”
“哈！蛰伏？！想当明星的，能有多少时间给自己蛰伏？这一年我够听话了吧，可你什么机会也没帮我争取到！现在我只能靠自己！”
不是商憬不给崔虹争取机会，是老板一门歪心思地把手下的明星往歪路上领！连同崔虹在内，商憬一共带了四个新人，光是招架老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安排就够她焦头烂额，争取来的机会，也都被对她不满的老板转手给了其他人，甚至越过她直接将她所带的人转为外围。现在她好不容易能全心为崔虹一个人争取机会，谁知这女人直接往火坑里跳，还把自己当成了恶人。
“小虹，你快点儿，金老板等急了。”小珊推门而出，看到穿着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商憬，立刻喜笑颜开地打招呼，仿佛把崔虹拉下水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你决定了？”商憬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大家都是成年人，又都选择了这个浮躁、势利的圈子，劝也劝了，如果自己不懂得思考，星路也长不了。
崔虹知道这是商憬给自己的最后机会，可面对身后的电影投资人，这个默默无闻的废柴经纪人显然没什么吸引力。
“我决定了。”
“那好吧，祝你好运。”
商憬转身离开，路过一个又一个包间，有人嘶吼，有人欢歌，有人痛哭，有人呕吐。她攥紧手机，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又能预见什么明天呢？或许崔虹的选择没有错……
从旋转门出来，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商憬眯紧的眼睛渐渐睁开，街边的霓虹灯在她眼里不停闪烁，她的视线有些失去焦距，表情瞬间有点儿茫然。突然手里的手机震得虎口发麻，商憬拿起一看，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
“可以回来了。”
发信人是“大少”。
一日后，商憬站在阳台上眺望一望无际的海景，这个小区是这个城市最昂贵的小区。她身后客厅里有几个气喘吁吁的搬家公司人员。
出门靠长相，搬家公司为了提高业务订单，找来搬家的人全部都是肌肉猛男，可惜在见惯了美人的商憬眼里，他们还没有墙上那个突兀的巴掌印来得有吸引力。
待东西都搬得七七八八，商憬在网上订的比萨也到了，浓重的烤肉味在客厅弥漫，让开始一直推辞的搬家工人们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对视一笑便爽朗应邀。大家干的都是力气活，没一会儿就消灭了一盒，还好商憬订了不少，酒水也管饱。
谈笑间门铃响了，商憬有点儿纳闷地打开门，按理说她第一天搬过来，除了大少应该是没什么人知道了，就算知道了，以她平日里淡如水的交往也断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人上门拜访。
果然，门口的人她不认识。
门口站的是位青年，一头蓬乱颇有喜感的卷毛乌云罩顶般贴在脑门上，遮住了大半的眉眼，显得一张白皙的脸小得不辨雌雄，他的嘴唇略显苍白，下巴上青色的胡楂格外明显。他把手插入工字背心抓着肚子，恶声恶气地说：“这么早搞得吵死人了，有没有公德心啊？”
商憬抬手瞄了瞄指向十二点的手表，还没来得及道歉，青年又对着手机吼：“都几点了，我订的比萨为什么还不到？！”
“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时候送的？我根本就没收到！”
“说没收到就没收到，我至于去私吞你那一盒比萨吗？”
“你到底送到哪里去了？把我给你的地址报一遍！”
不知手机那端的人说了什么，青年突然退后一步，往门牌号上看了一眼，然后又往商憬身后散落的比萨盒子上扫了一眼，搬家凌乱的场面让他的眉心狠狠皱起，满眼都是懒得掩饰的厌恶，之后又朝手机里吼：“你把我的比萨送到隔壁去了！马上！立刻！火速！给我重新送一盒过来！不然我投诉你！”
他吼完又狠狠瞪一眼手里拿着块比萨的商憬，眼角扫到她身后的狼藉时，似乎又是一阵反胃。他烦躁地退后两步，在商憬还没来得及开口前吼道：“记住，你欠我一盒比萨！烤肉味的！”
说完，他转身走进对面的房子，“砰”地关上门，余音震响走廊。
搬家工人们面面相觑，都为自己刚才的大声感到尴尬，不少还没吃完的人都不好意思再吃下去，帮人搬家都能给别人带来麻烦，他们只祈祷这位客户可千万别投诉他们啊……
万幸的是，商憬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让搬家公司的人走后，她第一时间收拾了书柜，将各种剧本、案例和小说分门别类放好，剩下的都放到一边，稍后收拾。
大少给她安排的这个住所完全符合他一贯的高格调，据说这边出入的不是名人贵胄，就是精英土豪。联想到刚才那位愤怒的青年还有他那花里胡哨的大裤头，商憬哑然失笑，名人就是怪癖多！
似乎是比萨小哥送外卖来了，对面又传来青年的咆哮：“看清楚门牌号，下次别送错了！”话音未落，又响起“砰”的关门声。
商憬打开门，果然见比萨小哥灰头土脸地站在对面门外，张着嘴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是来不及道歉，就被青年吼回去了。
“小哥，你刚才多送了一盒比萨给我，这是少给的比萨钱。”刚才没注意，被对门青年那么一闹，她再一看比萨盒，还真的多出了一盒。
有咆哮青年在前，平易近人的商憬顿时宛若天使降临，本来因为自己的疏忽，一趟外卖不仅没赚到还要自己倒贴钱，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付款，比萨小哥简直感动得要落泪了。
桌上的手机又响了。
“到了吗？”手机那端传来低沉又冰冷的声音。
“到了，还在收拾。”
“嗯，晚上一起吃饭。”
“好的，大少。”
手机那端的人顿了一下，她隐约听到对方轻轻叹了一口气：“小缈不在，你可以不用这么称呼我。”
商憬心想：你也说了小缈不在才可以不用这么称呼你。她就算身处光怪陆离、人精遍地的娱乐圈，可也并不是一个专业的演员，角色转变实在没那么快。就像以前，她以为叫他“大哥”，他就真的是自己的大哥了，结果却换来越来越疏远的关系和不计其数的巴掌。
大哥……这称呼太奢侈……
察觉到对方的沉默，不善言辞的商寒也不欲多语，不愿意就不勉强的原则让他很多时候都显得残忍和冷漠。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商寒说如果不忙的话就来接她，没寒暄两句就挂了电话。
陷在沙发里，商憬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么多年来，她看透也接受了很多事情，但她还是习惯不了面对商寒。这位大哥曾经是她所有的骄傲，可龙凤胎却让她明白自己根本就没那个资格，于是她埋藏起一切，心里只剩下对下代当家人的敬畏。
服从，成了她存在的唯一价值。
手指滑开手机屏幕，商憬很快换了一副欢天喜地的炫耀语气打下一行字：“大哥晚上请客，准备吃到他心疼！”
X没回话，看来不在。
她正发愣，门铃又响了，高频率的叮铃声传达了按铃人的烦躁。
鸟巢卷毛青年再次出现在门外。
想到青年那让人无法插嘴的超快语速，商憬没有开口，只是用询问的眼神盯着这个比她高了不少的不速之客。从这个角度仰视，她正好可以看到青年掩映在重重乱发之下的双眼，清澈的瞳孔里像燃着两团灼热的火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言不发的她，长长的睫毛特别具有掩饰性地遮盖了青年的些许煞气。
只见他飞快地扫了她一圈，然后将视线固定在身后的客厅，语气明显有点儿纠结起来：“你什么时候收拾好？”
关你什么事啊，跟你又不熟！商憬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青年完全无视她的神色，盯着客厅，眼神变得万分纠结：“你快点儿收拾好！我要睡觉！”
商憬瞬间觉得面前的家伙无比讨人厌，收拾房子碍着你睡觉什么事了，又不会像搬家那么吵！
她虽然掩饰得很好，青年还是看到了她翻的白眼，语气登时更不好了：“傻站着干吗，快收拾啊！”
回答他的是毫不客气的关门声。
竟然敢当他的面摔门！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要求有何不妥，青年的卷毛简直要被气直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按响门铃。
商憬不堪其扰，脸色不善地打开门，本就清冷的眼里简直可以飞出小刀。
青年不以为意，为防对方又摔门，他干脆直接挤进门，双手环胸地站在客厅，盯着墙上那个突兀的小孩子巴掌印眉头颤动，摆出监工的架势，脸皮厚到让人惊叹：“快收拾！”
混迹娱乐圈多年，商憬自问见过不少奇葩，可从未遇到一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如此霸道的奇葩！那副“唯我独尊，人人都要对我俯首称臣”的姿态，真是欠揍得紧！
“我们应该不认识吧，你这么擅自闯进我家，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商憬虽然内心郁闷无比，面上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个女人冷冰冰的死样子还真像那家伙！青年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我都不担心你会袭击我，你不必如此紧张，放轻松。”
有神经病的水仙花！
嗬！又翻白眼！还真以为他长得高就看不到她低头的样子吗？
“快收拾啊，还要我说多少遍！喂，你拉我干吗？！警告你，别随便碰我！喂喂喂，还推我！”
“砰”的一声，门又在他面前被关上了。
愣了好几秒，确定自己是真的被赶出来了，青年简直想咆哮了。他使劲挠了挠卷毛，坚硬的触感让他瞬间回了神。他退后两步，看到墙面上自己的倒影，邋遢的样子简直就像宿醉后不修边幅的大叔，再联想起刚才自己颐指气使的态度，活像个莫名其妙的任性变态。
青年扶额回了家，倒在床上滚了两圈，又自我安慰地想，就算有点儿变态，那也是个人见人爱的变态！可想起刚才不断地朝自己翻白眼的女人，他讪讪地消停了一会儿，说服自己忍忍就好了，忍忍对方就收拾好了……
一秒，两秒，三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年翻身坐起，就算她收拾好了，到处都整整齐齐，可看她那跟霍比特人似的身高，肯定够不着墙上那个巴掌印！够不着的话，那就肯定不会处理啦！于是，那么洁白的墙上就会有一个灰扑扑的巴掌印一直留在那里！
作为一位新世纪的全民偶像，帮助邻居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对！虽然他现在是这副模样，可也要对得起粉丝的爱戴啊！
想明白这一层，青年再次按响了隔壁的门铃。这次不等对方开口，商憬出口的语气就开始冷得掉渣：“我什么时候收拾不关你的事！”
青年被噎得嘴角抽搐，但想到他现在只是对方邻居的身份，深吸了两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要互帮互助对吧，你身材矮小，肯定没什么力气，我就大发慈悲地帮你收拾吧。”
“不用了，谢谢！”
眼看商憬又要关门，青年终于急了，他也明白这么要求确实够扯，可也因此可以让接下来的要求显得更合理一点儿：“那让我帮你把那个去掉吧！那么高你肯定够不着！”他指着商憬客厅墙上的手印。
顺着青年指的方向，商憬的视线落在身后那面一进来就看到巴掌印的白墙上。灰扑扑的巴掌印孤零零地待在那边，确实有点儿碍眼。
“我来帮你弄掉它，我够高！”说着，青年还使劲抻了抻脖子，活像只被人捉住往上提的火鸡。
商憬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抬头正对上青年隐藏在厚重卷毛后的眼睛，他的眼神认真，炽烈得如同燃烧着两团火焰，在看到她的忍俊不禁时，还特别不好意思地闪了两下。
恐怕不让他弄好，他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商憬学着青年刚才的样子，双手环胸地退到一边，扬了扬下巴说：“那你赶紧弄。”
青年努力忽视对方的无礼，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除了墙上巴掌印之外的凌乱，拿着喷漆朝巴掌印一阵猛喷，直到喷漆颜色与墙面完美混为一体后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等商憬道谢，他就飞快地离开了现场，生怕被她屋内其他的凌乱吸引了注意力。
看着落荒而逃的青年，商憬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旁边一直开着的电视正好在播一则娱乐新闻，爆料当红影帝齐烁留宿某某女星香闺，绯闻被主持人说得有板有眼的，估计这几天的头条又要被齐烁霸占了。
可谁能想到，他们口中的绯闻男主角一直睡在自己的秘密住所，而且还要死不活地纠结新邻居墙面的巴掌印，最重要的是齐大影帝私下的形象和言行跟在公众前的样子完全大相径庭！
永远柔顺发亮的秀发，举世无双的外貌和仪态，即使偶尔的蛮横无理也表现得人见人爱。
拜托！看看那头硬得跟钢丝似的自然卷！那邋里邋遢的胡楂和大裤头！还有那流里流气、目中无人的模样！
与世无争，谦和有礼？
她真是想翻一个白眼！刚才站在客厅胡乱咆哮的家伙是谁？！
浑浊乱世中的翩翩贵公子？
要死！他就是浑浊成分之一好吧，而且竟然还有看到白墙上的巴掌印就睡不着的严重强迫症！
别人也许会认不出这位青年的真实身份，可对有着一双火眼金睛的艺人经纪人商憬来说，这完全是无用的伪装。从第一眼看到他，她就认出了不修边幅青年的真实身份，要不然也不会放任他跑进自己家。
齐烁，影视歌三栖明星，被誉为最成功的当红影帝，他还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是全球五百强齐氏集团的接班人，商寒和龙凤胎的好友。当年齐烁刚从国外回来，参加龙凤胎的生日party，她躲在暗处，远远地看过被商寒和龙凤胎热情招待的齐烁，其风光程度几乎盖过了当晚的寿星龙凤胎，那也是她第一次发现龙凤胎中的妹妹商缈被抢了风头还甘之如饴。
想到这里，商憬又沉默下来，有谁能想到当初她甚至不能靠近的人物就住在自己对门呢？世界还真小。
收拾了一下午，离与商寒约定晚饭的时间越来越近，商憬忍不住烦躁起来。她就是这样，但凡有些事情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就会如同一根刺般哽在喉咙，虽不至于影响处理其他事情的效率，却让她无比烦躁，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症状越发严重，而到真正处理该事件的时间时，却又变得无比平静，身体似乎会比思想更快一步地认命。
或许是因为身体受的伤更多吧……商憬苦笑着放下手中转了快半个小时的魔方，这是她平复心情的法宝之一。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能练成商憧那般准确的快手，完整拼出一面几乎要杀死她一半的脑细胞。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对方的声音温和低沉，相当好听：“商憬吗？下来吧。”
不是商寒。
商憬原本的紧张一扫而空，心里却又突然涌起一阵失落。扯扯早就换好的衣服，商憬转身下楼。开门的时候，对面的青年家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咚咚地响了好几下，显然是什么被踢翻了。
冒冒失失的，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完美男神！商憬咧咧嘴角，情绪缓和了不少。
楼下大门口只停了辆白色的凯迪拉克，商憬本来还想再观察一下，凯迪拉克的车窗突然打开，传出比在手机里还要好听的声音：“在这边！”
明明是傍晚，阳光却有着丝毫不甘示弱的灼热，从那人的额发一直照到锁骨，明媚得不可思议。
商憬像是被闪耀的阳光闪瞎了眼，在黑暗的世界中被抽离灵魂，脑海中只余一片荒凉的呐喊：商憧、商憧、商憧……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多年前跟商寒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万年面瘫的家伙也像这女孩般两眼发愣，只是这女孩似乎反应更大，连手指都跟着哆嗦起来……
该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秦恕一边想着不妙，一边打着响指：“嘿，你没事吧？”
对方的发色似乎是天生浅黄，连浓密的睫毛都泛着暖融融的浅黄色的光，因为担忧而不自觉地眨了两下眼，使得眼角边浅黄的泪痣像是睫毛不小心点出来似的。
不是商憧。
商憧没有泪痣。
商憧已经不在了……
商憬低下头，再抬起头来时，神色已恢复如初：“你好，我叫商憬，请问你是？”
“我叫秦恕，是你大哥的好友，他临时有事，让我帮忙来接你。”一板一眼的腔调，这两兄妹连强装镇定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基因真奇妙。这么想着，秦恕突然觉得才第一次见面的商憬让他有种莫名的好感。
“这样啊，那麻烦你了。”情书？这名字真够浪漫的。
虽然内心无比明白对方跟商憧完全是两个人，商憬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去观察这位大哥的好友。
从侧面看过去，对方的睫毛真的很长，瞳色也浅，看起来像个混血儿。锁骨很漂亮却并不显得瘦弱，手上的衬衫袖子很随意地挽起，手指干净修长，在等红灯的时候，食指会不自觉地轻点方向盘，明明是很无意的动作，却优雅得如同在弹奏钢琴……
“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你认识的人？”从坐上车开始，秦恕就感觉到旁边若有若无的视线，每每故作不经意地扫过去时，对方又赶紧低着头玩手机。她故作不在意的样子让秦恕觉得有趣极了，因此说话也带着笑意。
好一会儿旁边才传来平静得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是有点儿像。”
“你可真坦率，当年我问了好多次，你大哥才承认说我像一位故人。”
故人……
商憧对他来说，只是一位故人吗？
见对方不接话，秦恕主动活跃气氛说：“那位故人是谁啊，真的跟我很像吗？”
收回放在窗外的视线，商憬直直地看着秦恕，说：“乍一看有点儿像而已。”
“是说我不像吗？”
“嗯，不像。”
笑着摸摸鼻子，秦恕转了个弯，又说：“你倒跟商寒挺像的，都不爱说话。”
商憬笑了下没接话。
“我知道商寒有对龙凤胎弟妹，倒是很少听说他还有一个妹妹。”
不只有个妹妹，还有另一个弟弟呢。不过，这对他来说，应该不重要吧……
“你也是刚从国外回来吗？”
“龙凤胎才在国外，我一直在国内。”
“在其他子公司工作吗？”
“不是。”
“那是在哪里念书吗？你看起来年纪挺小的。”
商憬又笑了笑，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秦恕也不在意：“竟然有两男两女，你们家还真是大家庭。”
“三男两女。”
“嗯？”
“家里有三男两女。”
“啊……就是说除了龙凤胎和你外，商寒还有个弟弟吗？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
“因为我们见不得光啊。”
“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大少不太喜欢谈论私事。”
“商寒不是你大哥吗？你怎么叫他大少？”
“红灯。”
秦恕赶紧刹车，再看过去时，对方又是一副低头玩手机的样子，刚才的问题反而不好再开口问了。
“这么多年不见，大哥肯定亲自来接我啊，不说啦，大哥请吃大餐！”
给上线的X发去最后一条信息，附带一个大大的笑脸的表情，商憬抬头看看对面的酒店，约定的目的地到了。
一毕业商寒就安排她去星梦面试，不知他做了些什么，让她顺利地从助理上升到了经纪人，明里暗里学了不少东西。要不是因为星梦是万世集团下属的万世娱乐的竞争对手，以她的头脑和手段，绝对不可能只是个废柴经纪人。星梦新人里还算拔尖的何晴，就是她给推荐去万世的，现在也算是快混出头了。
从商寒让她进对手公司的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作用就是监视和挖人，剩下的就是努力不动声色且不至于引起众怒地做个废柴了。
能跟商寒那样的冰块做好友的人，绝对不是池中物，秦恕的平易近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种本领，但在商寒迟到了近一个小时才出现的情况下，秦恕还是不敢自认商憬的平静是自己的功劳。
对于多年未见还不亲自去接，并且还比约定时间迟到了这么久的哥哥，做妹妹的就算不生气，也总会有点儿牢骚吧，但商憬也太过于平静了，就像哥哥是按约定的时间来到的一样，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还很体贴地将刚点的柠檬汁推了过去。
回忆起前两天在越洋电话里对商寒咆哮的龙凤胎妹妹，秦恕不禁感叹姐妹之间的差异还真大，他又突然想起商憬刚才的那句“大少”，莫名地有点儿在意起刚才在车上没听清的她说的那句话，似乎很关键的样子……
事实上，这些都在商憬的预料之中，从小到大，特权从来都不是给她的，不吵不闹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想吃什么？”
“都行。”
松开第一粒扣子，商寒面无表情地翻着菜牌说：“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什么‘都行’‘随便’，显得很没主见。”
“是。”
这是多年未见的兄妹吗？气氛怎么怪怪的？秦恕将菜牌推到商憬面前说：“这是他们店的招牌菜，要不我们吃这个吧？”
“好。”
看着商憬安静地微笑，秦恕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那块一直被隐藏得很深的阴影瞬间弥漫四肢，在对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时，赶紧转移视线地叫来waiter。一顿饭下来，他总算没表现出任何反常，只是在两兄妹怪异地对话时，会感觉商憬的一切都犹如呈现在了显微镜下，一举一动都透着不自然的拘谨和疏离，让他看着觉得莫名的心酸和心疼。
“住的地方感觉怎么样？”
“很好。”
“休息好了，再来公司报到，具体负责什么，来了再说。”
“好。”
一样的全身黑色，一样的面瘫严肃，两兄妹的对话就像例行公事般，问完也就完了，丝毫没有其他闲聊或者八卦。商寒的手机突然响起，秦恕骤然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寒生，才刚见许久不见的妹妹，可别又忙什么工作啊！”待商寒打完电话，秦恕不紧不慢地切着牛排说。
拿杯子的手停了一下，商寒不动声色地说：“不会，我等下送她回家。”
秦恕注意到商憬飞快地瞥了自己一眼，也不管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他很善解人意地回以微笑。如果自己在面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人和事时，也有人这么为自己说话，一定会不那么难过吧。
犹如会见首长般的晚餐结束，秦恕识相地先走，留给多年未见的兄妹单独叙旧的时间，只是他在离开的刹那又忍不住担心，这不善言辞的两兄妹会不会因为没有自己的协调而更尴尬呢？
事实正如秦恕所想，或者说是更糟。
在商寒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后，一路上除了车里电台的声音，两人几乎没半点儿交流，以至于在下车后看到还想说点儿什么的商寒，商憬的内心无比的诧异，当然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可惜商寒就是商寒，完全不愧对他名字，直接扔出了手榴弹：“秦恕不是商憧。”
在脑海里百转千回地准备回答商寒的话语瞬间消弭于无形，商憬怎么也想不到商寒毫无顾忌地就给了她当头一棒，即使多年未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坦诚相见”，丝毫没觉得她会产生其他多余的情绪。
“我知道，他是秦恕，公司的财务总监。”那就给他看他希望看到的反应吧。
商寒点点头，看着那在脑门上边梳得一丝不苟甚至有点儿老气横秋的头发，他想要摸摸对方脑袋的手最终还是停在了身侧，响起铃声的手机又在催促他未完的行程。嘱咐了她几句，商寒很干脆地转弯，车灯在安静的小区中转化成一道不真实的微芒，转瞬即逝。
遥想当年接商憬回家时，她还只有五六岁，明明圆乎乎的却营养不良，羊角辫似乎是自己梳的，左右两边一高一低，还有很多没扎进去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在四周，橡皮筋是断掉后又接上的，鼓鼓囊囊的两三个疙瘩，缠了不少没扎好的头发。整个脑袋毛茸茸的，头皮软软的、暖暖的，揉着十分舒服，每次自己摸她的脑袋，她都会咧着嘴巴，笑得一脸傻相。
是什么时候两人相处的模式变成了上下级的形式了呢？因为商憧吗？
超过前面的车，路灯洒下的光掠过商寒如同雕塑般冰冷的脸庞。那个如同冬日暖阳般的白衣少年，是他们所有人的痛……
独自面对空荡荡房间的商憬，在洗完澡后便褪去了一身的坚硬，软绵绵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瞥见一屋搬家的纸箱，她揉揉太阳穴开始收拾。
把衣服收拾好，发现衣柜里清一色全是严肃的黑色套装时，商憬像是看到了商寒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继而又想起他提起的商憧，刚退散的郁结又聚集起来，不过还好她有独特的纾解技巧。
拆开另一个放在角落里格外不显眼的箱子，入眼的全是些色彩亮丽甚至扎眼的衣服。商憬贼贼一笑，迅速取出荧光绿的套装换上，因为动作太急导致洗后本就散乱的头发更是乱糟糟的。
在穿衣镜前摆了几个撩人的姿势，商憬倒了杯牛奶，踱着猫步来到了阳台。
远处海滩边的路灯亮了一排，若隐若现的浪花拍击着海岸，像是一条灵动在人间的银河，反射着眺望者的孤寂，提醒她只是其中一颗孤寂的星星。
“近日齐烁齐大影帝再次流出绯闻照片，这次可不得了！据说是彻夜留宿UIY的香闺被拍……可以看到照片虽然清晰度不高，但照片中搂着UIY的男人的身形确实与齐烁特别相似，那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我们的记者在拍片现场采访到了UIY……”
UIY：“我和齐烁合作过，他人很nice，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啦！”
电视节目不知什么时候又换成了娱乐八卦，铺天盖地全是齐烁的头条新闻，沉浸在换装后一身轻松情绪中的商憬“嘁”了声后咂巴着被牛奶涂了一圈的嘴，吐槽道：“不正面回答，故意误导视线，想借齐烁炒作也不担心被黑。”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吓了一跳的商憬下意识地看过去，结果也如同对方般发出恐惧的尖叫。
只见旁边的阳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东西，一大块阴影搭在那里，疑似眼白的区域睁得大大的，滴溜溜地转这，看上去特别瘆人。
“大晚上穿得跟个灯泡一样，你吓鬼啊！”
把旁边的阳台灯打开，商憬立马倒吸一口冷气。好吧，可以确认是人了，而且是电视里不断被绯闻抹黑的齐大影帝，只是……
“我看你才更吓鬼吧，一男人大晚上的化什么浓妆啊！”
白天露出那副邋遢大叔的样子也就算了，晚上竟然直接化身成妖娆的杀马特！
那头钢丝是怎么拉直的？还一缕头发一个颜色，本来就妖魅的眼睛偏还要戴美瞳，眼线粗重得几乎要飞到天上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低血糖，肤色惨白惨白的，偏偏还抹了个紫色的唇膏，耳环、鼻环、唇环、舌环叮叮咚咚地挂一圈，简直……惨不忍睹。
“你懂什么，这是视觉艺术！”
商憬一口牛奶差点儿喷出来：“你这要是艺术，那我都能上时装秀了！”
“啧啧，没想到你这么外冷内骚！”
“什么外冷内骚？”
“白天穿得跟奔丧似的，晚上就这么姹紫嫣红的，不是外冷内骚是什么？”
“哪能比得上你直接模糊性别什么的，骚气冲天！”
“我敢骚，你敢吗？！”
呃……谁能想到镜头前总是成熟完美的齐大影帝，现实生活中竟是如此的幼稚和杀马特呢，不知不觉就会被他带着拉低智商！
商憬一口干掉牛奶，抖了抖荧光色的衣服，有点儿心塞地说：“还真不敢。”
齐大影帝“哼”了一声，一脸小孩子斗赢后的得意，映衬得他那离经叛道的杀马特妆容更诡异了。电视里还在滔滔不绝地历数着齐大影帝的绯闻，商憬的心塞瞬间转化成忧郁。
不管是白天的真容，还是晚上的浓妆，哪一个齐烁站在那些绯闻女星旁边都能让人崩溃，再加上这坑爹的真实个性，一看就没开窍，那些绯闻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比起变幻莫测的娱乐圈，眼前还在嘚瑟的齐大影帝更让商憬感到深不可测。
“喀喀，既然都是同道中人，那你要不要过来看电影？”终于得意完，想起某件正事的齐大影帝，表情竟略微有些不太自然。
谁跟你是同道中人啊！
谁想大半夜跟一个陌生人——还是化妆化得跟个鬼似的陌生男人去他家看电影啊！齐大影帝，你的智商被狗吃了吗？！
商憬的心中小马奔腾，面上却迅速恢复一贯的冰冷，跟机器人似的毫无情绪地说：“晚安。”
关门上锁拉窗帘，商憬觉得这个夜晚因为齐烁而变得格外诡异，直到睡觉前她都在想着以后要跟这位古怪的邻居划清界限，丝毫没有意识到因着这短短的对话，她那陷入回忆里如同烂泥的情绪，不知不觉早就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被断然拒绝的齐大影帝直到旁边的灯光熄灭了，依然站在阳台上吹冷风，比黑夜还要黑的眼圈一阵干涩，该卸妆了吧？可是刚才的电影真的太可怕了，客厅的投影仪还开着循环播放，他不敢进去关电源啊！
该死的助理还说这个恐怖片不恐怖，他简直要被吓尿了好吗？！该死的邻居一点儿也不亲切，竟然完全拒绝了他的邀请，搞得都没人去关电源！
打电话给助理？
要是让助理知道一向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因为看恐怖片害怕得不敢回客厅，一定会被笑话一辈子啊！
那现在该怎么办？
齐烁看着远处和水平面渐渐交汇的星空，越看心越寒，越看越觉得恐怖，好像有什么东西会如同电影里一样跳出来把他抓走，他顿时连眼睛也不敢睁了。挣扎半天，他随手抓起一物件就朝旁边的阳台扔了过去，然后拉开嗓子就喊：“小骚包，小骚包，快醒醒啊！小骚包！”
他叫了好一会儿，旁边阳台的门才被“哗啦”一声拉开，走出穿着一身亮黄色海绵宝宝睡衣的商憬：“你才是小骚包，你全家都是小骚包！”
连睡衣的颜色都亮得可以自动照明了，不是骚包是什么！齐烁的眼角抽了抽，想起什么后又一脸无辜地说：“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商憬。”
“殇景？”名字也太悲伤点儿了吧……
“商业的商，憧憬的憬！”
齐烁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说：“哦，商憬，刚才突然一阵大风，把我的东西吹到你阳台了，麻烦你送过来吧！”
“什么东西？”商憬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四下察看，然后愣住了。她盯着地上的那个东西，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好了。
事实上，刚才处于恐惧中的齐烁根本不知道自己扔了什么过去，看到商憬一脸嫌恶地用晾衣杆戳起的东西竟是自己的内裤，整个人在风中凌乱了一会儿，但想到自己脸上还有一层厚厚的浓妆，顿时感觉脸皮厚度够了，一向爱面子的齐大影帝竟然觉得此刻也不是那么丢脸！
“哈哈……哈哈，风好大，怎么……怎么就吹过去了呢？哈哈！”
什么大风，现在连树叶都没动好吗？不就是没答应过去看电影吗，至于把自己的内裤扔过来找碴吗？竟然还是五彩斑斓的彩虹内裤，确定这不是性骚扰吗？！
“等着！”
额上青筋乱跳，商憬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好到爆！
直到门铃响起，怕鬼的齐烁才硬着头皮风一般地跑过还在播放鬼片的客厅，迅速地开了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快贴到脸上的内裤，斑斓的彩色煞是动人。
“太感谢啦，这是我最喜欢的内裤，你功劳太大啦，要不要进来坐坐？”
瞧着笑得和蔼可亲、就差在脑门上贴着“我是大灰狼”标签的齐烁，如果不是担心犯罪，商憬真想一棍子戳爆他那红得妖异的美瞳，亲爱的烁石粉啊，你们知道你们的偶像是个色狼吗？
“内裤而已，保护好它，再见！”
——再也不见，下次别再扔过来啦！死变态！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对方心中竟然跌到了那么有意境的身份上，某影帝还在厚脸皮地纠缠：“进来嘛，先喝口水啊！我这里什么喝的都有哦。”
进来吧进来吧，进来帮我关电源吧！
商憬正想着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时，客厅突然传来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没想到面前这位身高一米八五的男子瞬间躲到了她身后，缩着比她大上一圈的身躯，抓着她的肩膀，将头怯怯地探过她的肩头，哆嗦着说：“出出出……出来了！她她她……她爬出来了！”
强烈的反应让商憬的汗毛也立了起来，她抓紧晾衣杆，想着自己也练过两年拳脚，拍拍肩膀上捏得死紧的大掌，示意他赶紧打电话报警，自己则慢慢走进了房子，然后……她感觉额上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
“不就是一个白衣女人从井里爬出来吗，有什么恐怖的？！”
不就是《午夜凶铃》嘛，当年她学习电影的时候，一个人在深夜里不知道看了多少这样的片子，实在想不明白一个爬来爬去的女人有什么可怕的！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电源！快帮我关掉电源！”身后的男人仍旧固执地缩成一团，连眼睛也不敢睁开，看样子真的是害怕到了极致。
不敢看恐怖片就不要一个人在晚上看啊，还用投影仪在整面墙上放，有病吧！话说回来，这家伙不会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把内裤丢到她那边的吧？
她关掉电源，那让人恐怖的电影气氛总算消失得无影无踪，某人这才站直了身形，干咳两声企图恢复自己的伟岸，选择性失忆地忽略刚才在人家背后缩成一团的情景，恬不知耻地拍拍对方的头顶说：“哈哈，你好矮啊！”
齐烁，你这么不要脸，你的粉丝知道吗？！
挥手打掉在自己脑袋上肆虐的爪子，商憬毫不客气地给予对方致命一击：“这么胆小就别看恐怖片了，晚安！”
“谁胆小了！我只是……只是想感谢你才请你进来的好吗……”商憬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认命地转移话题说，“你不害怕对不对？”
看着拦在面前不让自己回家的齐烁，他本就明亮的眼睛在乱飞的眼线和乌漆墨黑的眼圈中简直熠熠生辉，商憬无力扶额：“你到底想怎样啊？”
“那下次我们一起看恐怖片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陪你看恐怖片？！”
“你说了啊，因为我害怕嘛！”
“你害怕关我什么事，既然害怕就不要看啊！”
“想看又害怕，越害怕又越想看，你知道这种纠结的心情多让人难受吗？”
“所以，那又关我什么事？！晚安！”
推开眼前的妖物，商憬一秒都不想多待，开门、上锁、关灯、睡觉，动作一气呵成。
而那位受万人敬仰的影帝，则摸着自己妖魅的紫唇，喜不自禁、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找到了影友，完全没意识到就在这一晚，他的脸皮厚度实现了质的飞跃。
同样的夜里，秦恕的心情却跟上面两位截然相反。因为一个电话，他本来还算开心的情绪瞬间低落，晦暗不明的脸色跟白日里温和亲切的形象判若两人。
那是秦母打来的电话，只说了一句：“明天回家吃饭，你弟弟要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