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蔡小熙盯着窗外发呆，旭日东升，晨露点缀着树影。她无心欣赏。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打死屋里的熊孩子。
她顶着鸟窝，看了一会儿就逐渐困顿，想继续睡，但熊孩子的吵闹不绝于耳，甚至进了她的房间，摆弄她心爱的物品。
蔡小熙第一次觉得孩子们天真的提问，是一种折磨，她翻了个白眼，有完没完，实在撑不下去了，刚躺下就有孩子搔她的脚底板，蔡小熙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让孩子们全都滚出去。
不出意料，有亲戚对蔡小熙抱以歉意，说他们还只是孩子，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蔡小熙心怀不屑，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有一个不知轻重的愚蠢家长，临了孩子不孝顺，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死不瞑目，蔡小熙也不想跟这样的家长一般见识。
门外父母叫她吃早饭，她置之不理，一觉睡到中午，才被父亲雄浑的嗓门喊醒。她一番洗漱后，在餐桌上见到了奶奶。
自从奶奶病重，便很少上桌吃饭。她有点意外，却更开心，不顾父母的排座，执意坐在奶奶身边，叽叽喳喳。
其乐融融的氛围转瞬即逝，有几个孩子不好好吃饭，在饭桌上嬉戏打闹，甚至拿奶奶精心捏出的饭团相砸。
蔡小熙实在看不下去，批评了几句，却换来小姨不咸不淡的回应，声音不大，但刺耳，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计较，书都白读了。
甚至连父亲都说她没有礼貌，没有耐心，脾气不好，不该那样对孩子，怪不得好好的工作都辞了，以后谁敢要你。
蔡小熙觉得，父亲不该在饭桌上大庭广众说这些话，奶奶让她不要气急，先吃饭。她没忍住，与父亲大吵了一架，也没忘记对小姨反唇相讥，然后愤然离席，关上房门，眼不见为净。
蔡小熙蜷缩在被窝里，默然无声。疫情期间爆发了失业潮，蔡小熙很幸运没有失业，可她主动提出了辞职，这是蔡小熙有生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情，不仅想了，还做了。
做一个自律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即使没有丰功伟绩，但一步一步，都是在向上走，这一直是蔡小熙理想的状态，她一直想成为这样的人，却总是半途而废，不容易。
一个月前，蔡小熙还在国企实习做行政秘书，不久便能转正。她以为自己能像偶像剧里的职场女性一样，踩着恨天高出入于高档写字楼，跟随帅气老总去谈判，发挥专长。
可是蔡小熙大失所望，偶像剧里描写的美好尽皆崩塌。即使穿着恨天高，她也没能成为理想中的职场女性。她每天没完没了地清理茶具茶几，将老总的杯子摆放整齐，整理票据，签字、盖章、打印表格。
众人不解蔡小熙的辞职，认为她失心疯了。蔡小熙很委屈，不开心，她有点想裴然了，裴然最懂她，只要她不开心，裴然就会哄她，并且知晓她难过的缘由。她一度认定，她与裴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抛给裴然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她的心意，就像一个有真本事的江湖骗子，不仅会花言巧语逗人开心，还会料事如神，好活。
她的烦恼不快，习惯性倒给裴然，裴然不说话，善解人意地听她倾诉，在关键处还有眼力见，恰到好处地帮蔡小熙一解心头之恨。
与裴然在一起，蔡小熙总能很开心，也总会发生有趣的事情。
她牵着裴然，喜爱走一些偏僻的小巷。看过孩子被大鹅追杀，孩子想反杀，但被大鹅撵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好不容易跑回家找来他老爸，然后父子俩一起被大鹅追杀。蔡小熙与裴然躲得远远的，高高挂起，眼睛眯成月牙。
大一军训的时候学校组织体检，男女生队伍分开，但蔡小熙运气好，与裴然相邻。她忘不了裴然那一队里，有男生吃了鸡蛋，结果检查出来怀孕，误诊大了。
蔡小熙这一队里有个女生，在吹肺活量的时候轻轻吹了一口，于是医生笑眯眯地说，小姑娘，你以为在测酒驾吗？
可是蔡小熙和裴然还是分手了，至今回想，蔡小熙认为自己脑残了。她问裴然，你喜欢我吗？裴然竟然没说喜欢，而是说我们在一起很合适。
蔡小熙追问他，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裴然却一时语塞，半晌后才认真地说，这么久以来，我发现我们的感情，合适大于喜欢。
这不是蔡小熙想要的答案，她只想要一句喜欢，我想要的感情，是我喜欢你，你也刚好喜欢我，然后才是合适。她躲在被窝里骂了一宿的裴然，第二天以为裴然会来找她，可是两人自此再也没有交集。
爱情，不可理喻，情不自禁。她是幼稚了，喜欢是一时的，会被时间冲淡，而他们的合适却是双方的合适，一如既往，似水柔情。
可惜没有如果，谁都无法再来一次。
2.
得知亲戚要在自己家住一晚，蔡小熙把所有在意之物，全都锁在了一个柜子里，她不愿意与那些长辈待在一起，傍晚时与父母随意地说去朋友家玩，不等父母回应就出了家门。
在一家豪华酒店门外，蔡小熙找到了蹲在花坛边的李琳。她面无表情地蹲在李琳身旁，问奶茶今晚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
李琳得意的说，你放心吧，奶茶的行程我了如指掌，什么时候错过？待会奶茶一到，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动作一定要快，否则就不能近距离拍到奶茶了。蔡小熙面露讥讽，这还用你说？
奶茶刚到酒店时就被一群人围住狂拍，他习以为常，无可奈何，保安差点招架不住，他逮住机会，好不容易逃进酒店。
蔡小熙激动不已，收获颇丰，她非常喜欢奶茶，收藏了很多奶茶的私照。李琳看着蔡小熙的模样更加得意，与蔡小熙的收藏不同，她激动还在于，可以在微博炫耀，并把私照高价卖给奶茶的其他粉丝。
蔡小熙没有与李琳打招呼，就想离去，却被李琳一把抓住。她冷冷地看着李琳说，你干什么？我待会就把这次的信息费转给你。
李琳根本不在意蔡小熙的冷淡态度，神秘兮兮地说，今晚还有更刺激的，一群没出息的私生偷拍杨幂裙底算什么？更何况他们还失败了。
我今晚要去敲奶茶的房门，并找机会潜入进去，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直至成功为止，怎么样，你不想一睹奶茶穿睡衣甚至是裸体的样子吗？这个活动我不收你费用，免费观赏，够朋友吧。
蔡小熙终究是有点心动，重新与李琳回到花坛边。蔡小熙毫不怀疑李琳会做出私生行为，虽然缺德甚至违法，但她不会管这些，她一定会去做。
朝闻道夕死可矣，李琳的人生追求，与这句话不谋而合，即使没有成功，但只要做想做的事情，活一天也知足了。
蔡小熙有点畏首畏尾，却也期待更近地见到奶茶，尽管她为奶茶即将受到私生骚扰而愧疚。
她转头看着李琳，似乎如此便能心安一些。以前做越轨逾矩之事，做冒险之事，只要身边有李琳，蔡小熙便心安几分。
她们以前是最要好的闺蜜。
李琳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执行力很强，与蔡小熙截然相反，蔡小熙也为遇见这样的闺蜜而庆幸，有时也很头疼。
自从看了聊斋志异与搜神记之后，李琳曾一度痴迷于寻鬼问妖，经常出入于荒山古刹，夜探荒坟孤冢，甚至打扮成狐狸精，守株待路人。关键的是，还拉着不情不愿的蔡小熙。
当李琳遇了迷障染病时，蔡小熙不止一次想把她埋了，就算这位好闺蜜说她治一下还能活，蔡小熙还是想把她埋了，墓地都给你选好了，你不死一下也太对不起我了，当然这只是蔡小熙的意淫。
蔡小熙永远充当望风的角色，她既害怕又跃跃欲试，却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而李琳虽然有时候忐忑、恐惧，但又满怀期待与兴奋。
有人小时候经常去公园玩，公园后面有一个工厂，那里没人，却有很多石碑，上面都刻着字，长大后跟自己的妈妈说起这件事，妈妈说公园后面哪来的工厂。
有孩子小的时候会被黄鼠狼跟踪，走一段跟踪一段。有孩子半夜三更会闹，没有理由，后来老家打电话来说有老人去世。
出马供奉通晓世事，秉性良善便能保佑出马仙生意兴隆，家人平安；秉性恶劣便能致使出马仙精神崩溃，祸及三代，家破人亡。
李琳讲这些志怪故事的时候，神采奕奕，那个时候，蔡小熙也跟着兴奋起来，从敢想敢做的闺蜜那里，寻求到未曾体验过的刺激感。
3.
人群逐渐散去，李琳察觉到时机已成熟，率先进入酒店，蔡小熙慌忙跟上，李琳想以上厕所为借口，蒙骗柜台服务员，但行不通，她订了一间房，后来蔡小熙才知道，那间房在奶茶楼下，李琳熟门熟路就找到了奶茶的房间。
门口有保镖，李琳请来的女生勾引保镖未遂，甚至制造混乱欲趁机潜入，皆以失败告终，她很不甘心，奶茶一行人决定换酒店，李琳就马不停蹄开车追赶，理智告诉蔡小熙应该远离是非之地，可是她鬼使神差地上了车。
车速很快，与奶茶的车追尾，李琳反复撞着奶茶的车，神情充满快感。中途堵车，与奶茶的车拉开了很远的距离，李琳疯了一样加速，枉顾交通规则与生命，蔡小熙真的想下车了，可是刚欲发作就翻了车，她失去了意识。
等蔡小熙醒来时，天旋地转，她艰难地从车窗往外爬，迎面撞上李琳阴鸷的眼神，蔡小熙有点害怕，但那眼神转瞬即逝，李琳把她拉出了车。
她们的翻车并不剧烈，蔡小熙身体无大碍，只是头脑有点恍惚。李琳开始懊恼遗憾，对蔡小熙的歉意并不重。蔡小熙看着李琳，她真后悔又与李琳共事。
蔡小熙发现这里是郊区，翻车时水灌入车内，衣服湿了，手机坏了，没有现金，她就是回城，也无法住旅馆。她决定去一个好友家借住一晚，亲戚家是不会去的，宁愿去别处。
李琳显得有恃无恐，她一句话不说，开始回城，蔡小熙跟着李琳，回城后发现好友不在家。
蔡小熙想回家，可是她跟家人闹翻了，她一时没有脸面回去，她又无法委屈自己睡在公园躺椅上，身上湿了也很容易感冒，她走投无路，只好找到没走多远的李琳，跟着她走。
李琳的手机也进水了，身上的现金根本不够住旅馆，蔡小熙问她怎么打算，李琳看起来毫不在意，胸有成竹地说，回家住没意思，我自有打算，不过你真敢跟我住吗？
蔡小熙冷淡地说，只要有地方住就行，我会离你远远的。李琳一声嗤笑，转头看向别处。
蔡小熙觉得可能没什么好事，不妥当，可是毫无办法，她总是向现实妥协，尽管也立过各种flag，她一直觉得自己活得不如意，不管有得选还是没得选，这个世界总能给她添堵。生活从来不是坦途，所以人们总是说万事如意。
蔡小熙饿了，路边摊香味扑鼻，李琳看她的脸色就说请客，蔡小熙回应钱算借你的。
蔡小熙等待食物出锅的时候，感觉摆摊的标语很好笑。烤红薯，两元一个，偷的，所以更便宜。蔡小熙想拿出手机拍给裴然看，可又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分手了，有点恍然。
凌晨时分，李琳领着蔡小熙，溜进一片高档小区。李琳并不茫然，有目的地来到一间公寓。
她拿掉挂在门把手上的传单，从垃圾箱里拿出一个包，里面装满各种工具，她熟络地撬开了门。蔡小熙看呆了。
李琳嘲讽地看着她，让她别愣着，赶紧进来，我已经观察好几天，业主出差了。
跟李琳在一起就是要经历各种刺激，虽然如此，但蔡小熙这次觉得很不安。她质问李琳，业主真不会回来？私闯民宅罪责不轻的。
李琳不耐烦，让她能住就住，不能住滚蛋。像是吃透了蔡小熙的性格，她门没关，头也不回地进屋。
蔡小熙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她们依次洗了澡，李琳不拿自己当外人，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进卧室睡觉去了。蔡小熙不敢，她拿了一条毯子，睡在客厅的宜家沙发上。
4.
眯了一会儿蔡小熙感觉有人碰她，她突然惊醒，发现灯火通明，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黑衣人反手擒拿在地，一旁的李琳狼狈不堪，下场似乎更惨。
悠然安坐的帅气男子，戏谑地看着她们，私闯民宅，罪责不轻，我要是想，再给你们安置些罪名，没个六七年你们出不来。
李琳声音有点沙哑，放我们走，住宿费我会给你，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男子冷笑，回应李琳的是一顿殴打，而后男子捏着李琳的下巴，我要是不想放你们走，你们又能如何？蔡小熙趴在一旁，哭成泪人。
男子并没有折磨她们，只要她们乖乖的，就不会对她们怎样。她们被蒙着头架进了一处场所，拿掉头罩时，奢靡的光线让蔡小熙感觉进入了魔幻世界。
男子扔下两套衣服，让她们换上，只要在这里工作一晚，天亮就让她们离开，私闯民宅的事情一笔勾销。
衣服很暴露，蔡小熙扭扭捏捏，羞红了脸，男子看着很满意，牵着她俩往外走。夜店很嘈杂，舞池里的男女跟疯了一样。
李琳认命了，一脸不在意，可蔡小熙很害怕，挣脱男子的手，打算趁乱逃跑，混乱中有人摸她的屁股，蔡小熙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了下来，男子反手就是一耳光，蔡小熙面如死灰。
男子将她们领到一间包厢，让她们好生伺候里面的人，留下两名保镖守在门口。
那是一群中老年男人，有个中年妇女高兴地说来个两个新鲜货色，让各位老板尝尝味道，保证嫩出水，说着就把蔡小熙二人塞到一群男人中间。
其实包厢里不止她们两个女子，为了赚钱，她们服务得很卖力，你问她们为什么做这一行，她们每个人都能给你编出一个凄惨的故事来。赚快钱久了，很难再脚踏实地的做事。
李琳进入状态很快，对着她服务的对象搔首弄姿不遗余力，蔡小熙觉得很恶心，可是李琳让蔡小熙不要故作清高，否则你会面临那个男子的报复。
眼前的中年男人一边唱歌一边摸蔡小熙，蔡小熙很不自在，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她只能任凭别人肆意妄为，很僵硬地配合着眼前的男人。
所有人玩得很尽兴，中年男人问蔡小熙出不出台，蔡小熙严词拒绝，中年男人也不恼，问她联系方式，以后有困难可以找他，蔡小熙仍是拒绝了。
领班妇女斥责蔡小熙不识抬举，中年男人表示无妨，妇女剜了蔡小熙一眼，人去楼空，人走茶凉，不欢而散。
天亮了，蔡小熙头昏脑涨，李琳坐在沙发上，眼线模糊，显得狼狈而憔悴。她们相互搀扶着，走出夜店，这一次，没有人拦着她们。
5.
当重见天日时，蔡小熙终于明白，所有的任性，都要付出代价。犹如溺水后终于得救，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光线冷冽，她们依靠对方，徐徐慢行，没走多远，就下起了雨。
蔡小熙与李琳分开，狠狠地抽了李琳一巴掌，不留情面，不遗余力。李琳一瞬间炸毛，质问蔡小熙是不是疯了！蔡小熙的眼神不屑、怨毒，似乎要把李琳生吞活剥。
雨声绵密，渐渐打湿了两人的头发，与憔悴的容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蔡小熙反问李琳。李琳一脸不解，不懂蔡小熙在说什么。
蔡小熙冷哼道，你还打算装蒜到什么时候，有意思吗？你什么时候学的开锁，防盗门说开就开？为什么你对那个房子那么熟悉？为什么你被殴打的时候那个男子眼有不忍？
李琳被气笑了，蔡小熙你傻啦？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早有准备吗？那个男子眼有不忍？你他妈没看到我被他手下打得不成人样吗？
蔡小熙根本不听这些，只说道，你在包厢里亲的男人，为什么戴着和你一样的戒指？李琳我真不懂你，制造出这些意外，不惜让自己受伤，也要弄死我，让我难堪。我现在出来了，你是不是还有其他陷阱在等着我，啊？
李琳的脸慢慢凝固，低声咒骂了一声蠢男人，然后看着蔡小熙，她嘴角又上扬，充满嘲弄。你现在智商上线了？我没警告过你吗？不是你自己跟着我的吗？
我就想弄死你怎么样？你拿我有办法吗？要不是那个蠢男人疏忽了，你会知道我在玩你？凭什么你这个胆小懦弱的人，每次成绩都会超过我？
还每次都跑过来安慰我，我要你安慰吗？我要你把成绩给我啊，你给得了吗？你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敢想不敢做，我就是看不惯你呀？你以为我跟你做闺蜜，是真心实意吗？
蔡小熙歇斯底里，掐住李琳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地，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吗？你在大学交男友，不就是看人家是学霸，想让人家帮助你参加竞赛，取得保研资格吗？
毕业前我就让你适可而止，你死不悔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的奶茶里放了十颗避孕药？
你以为背地里在裴然面前说我坏话，装成白莲花，就能破坏我们的感情？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从此以后滚出我的视线。
蔡小熙气急攻心，拿起一块砖就砸在了李琳的身上，看着李琳嘴角流血，她才猛然惊醒。
李琳冷冷地推开蔡小熙，残忍地笑，翻车的时候很遗憾你没死，我以后还会找你的，下一次期待你还能活下来。她脚步艰难，慢慢离开。
四年青春喂了狗，要不是有裴然……
6.
蔡小熙坐在地上，失魂落魄，雨水模糊了双眼，雨泪难分。她木然地走到电话亭，用在夜店抓出来的硬币，打给家人，她想听听奶奶的声音。
喂，是小熙吗？你个死丫头，你死哪去了啊？你奶奶进医院了，你人在哪呢？你个没良心的。
时间似乎停滞了，天地寂静得只剩雨声，蔡小熙头发湿润，双目无神，她低着头，轻轻了说了声，哦。
后来她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她疯了一样，拦了一辆又一辆的出租车，有车开得太快，把她撞倒在地，她浑然不顾，神情癫狂地又去拦下一辆车。没有人会为了一个疯女人停车，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后来终于遇到好心人，把蔡小熙送到了医院。车一停，蔡小熙就火急火燎地冲下车，手术室进不去，她跪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手术室的玻璃，沉默不语。
她对长辈的指责充耳不闻，后来蔡妈妈不再说话，只是把蔡小熙扶坐到椅子上，抱着她，眼眶通红。
蔡小熙脚步沉重，起身上厕所。路过一处角落，她看见父亲一个人坐在那里，肩膀颤抖。她看不见父亲的脸，但她知道父亲一定在哭。蔡小熙紧贴着墙壁，无声落泪。
有天晚上应酬突然改日，爸爸没有出门，奶奶看着爸爸，笑着说，你今晚怎么这么乖啊？没有出去哎。你要注意，别累坏了。
她和爸爸都笑了，那一天，蔡小熙才明白，原来不论我们年龄多大了，有没有成家立业，有没有地位尊崇成就斐然，回到家在父母眼里，我们都是孩子。
手术还算成功，良久，奶奶才能睁眼，看见守候的家人面露欢喜，看着蔡小熙，面目慈祥。蔡小熙趴在奶奶怀里，泪如雨下，嘴角却有笑意。
蔡小熙的童年，是在乡下，与奶奶一起度过。每逢夏天，天很蓝，到处姹紫嫣红，景色优美。蔡小熙喜欢那里的花鸟与昆虫，不过有一年村里来了养蜂人，蔡小熙被蜜蜂蛰得面目全非。
那里河水非常清澈，水虾也是透明的，有的鱼憨憨的，别说奶奶，她都能逮到。她很喜欢吃奶奶做的饭，尤其是饭团，明明只是白米，却有滋有味，吃不腻。
奶奶出院那天，家人都去迎接，蔡小熙尤为隆重，她不仅祝贺奶奶，还表演了一个节目，逗得奶奶哈哈大笑。她搂着奶奶的手臂，走出医院，微风拂面，阳光明媚。
从那以后，她立志做出改变，为了成为理想的自己。
李琳以奶茶为理由，又找过蔡小熙，蔡小熙没有理睬，也不再沉溺于奶茶的颜值、身材与私人生活，而是支持奶茶的作品。
我们向世界妥协，因为现实太过艰难，不是懦弱，而是认清自己，努力，为了自己，亦为了家人，世上哪有那么多顺心如意。
有用的事情，都会让人不舒服。
蔡小熙一改以往懒散任性的作风，尝试去做自己不喜欢但该做的事情，拒绝做喜欢但不该做的事情，她会给自己定下目标，而不是靠激情做事，会去说一句善言，做一件善事，不与无谓的人争论，懂得了反省自己的得失。
半年后，蔡小熙得知了一个消息，大学同学李琳因病去世，在南京老家举办的葬礼。
未婚夫与她分手，她又去寻求刺激，去酒吧喝醉，故意让人捡尸，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垃圾桶里，身上有许多不明人士的精液。
她得了梅毒与艾滋，不治身亡。
敢想敢做，不是任性妄为，不知收敛，迟早付出代价。
蔡小熙晒着三亚的阳光，有点唏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