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堡子修成后,维持地方的任务就移交给了乡公所。时间到了一九四一年秋天,敦煌的马家军要开赴兰州一带去,南湖的几十号骑兵,也接到了准备出发的命令。马文彰已在马家军里熬过了十个年头,李志,荆洪文也熬了七八年,从入伍不到二十的嫩娃,变成了胡子拉碴的汉子。
农历七月十五吃过晚饭,马文彰、荆洪文、李志、李德茂四个老乡聚在一起,在院角僻静处的一棵歪脖子枣树下脆在一起,面向故乡武威的东方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对逝去先人的祭奠吧!李志心情格外沮丧,他是个嘴碎的人,中元节望着空中的圆月,想念起去年去世的母亲,想给烧张纸钱,可马家军中不仅禁食猪肉等违背伊斯兰教的禁忌,还不准进行汉族传统的祭祀活动,向老母烧张也烧不成,不由悲从中来,嘴里喋喋不休,唠叨心中的悲忿,说到老母去世,不能看上最后一眼时,眼眶子里盈满了泪水,缀泣不至。同是天涯沦落人,每个人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埋藏在内心深处,被麻醉了的的那根神精,开始突突剧烈跳动。
荆洪文烦琐,还没有主张;李志少了定性,嘴还不牢靠;马文彰思前想后,心里的想法去跟谁商量,去找谁帮手?只有李茂德了,倒是有股狠劲,做事麻利也周全,想到这里马文彰拿定主意,肩膀上这八斤半的肉葫芦,今天就交给这小子了,拖着如行尸走肉一般,还不如奋起一博,逃出马家军的魔掌,他告不告发听天由命吧!
毕竟是砍头掉脑袋的活计,马文彰想既然听天由命,就问问老天爷的意思吧。
荆洪文这个文书平时除点花民册子,代写家信外,最值得他炫耀一下的就是拿着四枚铜麻钱,给弟兄们算命,卜凶吉。有人放马丢了马,找不回来,喊声荆爷,帮着算上一卦,荆说利在东方,寻向去找,果然马在东面的马莲沟里悠闲地吃着草。
临睡前马文彰把荆洪文拉到一边说:“兄弟,今天我左眼跳得慌,你掐着算一下,我这几日前程咋样,有无凶险?”
荆洪文双目微闭,左水平端,右手拇指掐着其他四指,嘴角念动,突然双目金光四射,抱拳庆贺:“我家哥哥,近日可是紫微星主辰,诸事大吉,不过细算来,一静不如一动,走络最为上事,可得一时平安。”
马文彰兴奋之中渗着惧怕,装着心不在焉地骂了一声:“你个狗日怂,尽胡说八道,哪来天上掉下来的好吉事能砸到我。”心是窃喜走时运,暗下决心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