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至期末，生涯凄惨。或有论才选举，始一段落，而今自视，盘桓未及。欲展心扉，诉苦于旧友；不胜言障，询问乎详情。遂命斯笔，乃告之曰：

        幽冥独立，卧坐床上；亘古厮杀，骋驰手中。不悟时移，沉浸渐久；未皇息止，望见迷离。方展卷以三省身，忽开机而复卜夜。月星隐蔽，未解其所以；神鬼昭明，心知其必然。于是山川萦带，万里闻笑；敌国环窥，百年释忧。俄而直其躯，提其被，游南柯，旅蚁穴。白驹奋蹄，落地无声；赤鸟腾翅，放光不炫。迟日既近乎中，梦魂方回于魄。

        尔乃洗漱觅食，优游袖手。时造腾讯，意摹马猿。叶未落以蒙尘，锥常持而颖利。芝兰损于长风，宝树伤乎野蔓。江郎意满，欣然废笔；唐宗志足，随心赋诗。纵文辞不胜，才情弗若，又何以诘之哉？忧甚索求，茫然四顾，左右乃不知何愁。刑天借粒土以堰水，庄子取悬滴而救鱼，是何难哉！

        晏子止泣牛山，使乐死惧寿；公绪刺讽汝南，竟吹枯嘘生。是以屠雕龙，愧韩子，比张仪，羞邓艾。求聆言而弗得，伥焦虑而不安。说难者不必孤愤，卷耳者亟须杜康。才疏学浅，偏厕上庠取辱；身懒心慵，实缘枯木羡鱼。杞人之楚，亦不足问天；王满入秦，岂可以卫鼎。器质天赋，人能何如？

        倏然烈日高悬，行藏辟易；冷风百折，进退鹿独。昏昏欲睡，有物西去不屑；兀兀观书，还谁东流不回。方有所得，则月星依稀，昨日恰似，愁肠未展，学业无成。卜途老马，暗祈管辂有术；负箧京师，奢望庭筠同窗。潜怀未遣，郁结少发，未知君意如何？

        友叹曰：既忧且愁，岂可浪掷优游，何不开卷，造作此语竟何补于事乎？余曰：是矣！诚如君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