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华:
你好。
昨晚我失眠了。你不知道,我这小半生,失眠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昨晚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因为,我忽然的有许多话要对你说,我想要达成你的心愿,我想要写一封信给你。
我知道,你在等一封信,信上可以只有一句话:之华,你好吗?你欢欢喜喜的回:我很好。
当镜头定格在少年尹川和之南,当字幕缓缓滑过,当影厅只剩下我一个人,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多么心疼你。
从头到尾,自始至终,你都没有等到。
之华,大连的冬天可真美呀。我的闺蜜也住在大连。可是她从不曾给我讲过大连的冬天。原来,大连的冬天是这么美。因为你和她住在同一个地方,生活在同一片天空,我便开始喜欢你。喜欢你自然微乱的发,恬淡的脸,有小星光的眼,平常的毛衣和裙子,合身的外套,走路的样子,甚至,偶尔炒菜时失神的一瞬,洗碗时不经意的那声轻叹,以及,那显眼的蓝色指甲。
那个会在冬天里裹着羽绒服缩着脖子疾走的女子不是闪着明星光环的周迅,她是你,是我,是她,是芸芸众生中平凡的有着油烟味却也怀揣少女心的我们。
之华,你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普通。有一份平常的工作,一套不太宽敞的房子。偶尔有机会上台,紧张到说不出更多的话。街头偶遇年少时的偶像,却慌张到急忙逃开。人到中年,连名字也只是变成“然然妈”。谁不是已被生活磨砺成了另一个样子。要工作,要顾家,要照顾老人孩子,要经历生离死别。也会吃醋,会吵架,会冷战。你有张良计,我有过云梯。他摔了你的手机,你便用写信来应对。也没有什么要写的,不过就是生活琐事。也没有多的语言,只是想问候一下。难道这样就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抑或要和他决裂吗?其实也不是。不过是生活的智慧,不硬碰硬,也想保留一下自己小小的私人空间。之华,生活真的是艺术,你看,即便是吵架,也有让人忍不住“扑哧”一笑的浪漫,那纸杯做的苹果手机,是多么符合IT男的特色。带回“黄金珠宝”,让婆婆来同住,让琐碎填满你的日常,让你没时间和精力开小差,这所有小心思,都是如此的明目张胆却又不着痕迹。彼此心领神会,所以不必正经说“对不起”,不需要仪式道歉,日子缓缓流淌,水一样,象什么也不曾发生,直至那句“我明天去给你买手机”,却也只是小声说,而你听到的,亦是耳语。
这样的日子,平常人的日子,平淡里有温馨,挺好。
只是,之华,因为一场姐姐的同学会,你内心有了小小的悸动。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尹川吗?还记得你去了他们家多少次,带了多少罐头吗?你还记得是你提议他给姐姐写信并主动担当信使吗?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偷看姐姐的信还私藏吗?那时候你的心情,是酸还是甜?你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写下那一句“我喜欢你”?你等待时的期盼和紧张,被回绝后的眼泪,真让人心疼。
三十年后,你也只敢用信借之南之口问尹川:你还记得之华吗?那个平凡的女孩。可是,他怎么会不记得!虽然他喜欢的是之南,可那个满心喜欢他的之华,也是他青春岁月里永远抹不去的华彩。所以,三十年后,人群里,他还是会一眼认出你。那句引起文涛和你吵架你以为是写给姐姐的“我爱了你30年”其实他是对你说的!他识别出你的小心机,知道那个借之南名给他写信的,是你!他醉酒后会呢喃:为什么你一直都要骗我!他写给旧住址的长篇大论里,回忆的不都是你吗?
可是他,喜欢的,明明只是之南。他想挽留你多呆一会儿,他发那条表白短信,他想你承认你是之华,他想要经过你引出之南!他要等的信,也应该永远是之南的吧。他醉酒,或许只是失望于信是你写的而不是之南写的。之南应是他的一切,是他的灵感源泉。是之南让他成为作家。是之南让他再无能力去爱。他作为作家的存在,只有《之南》。他的文笔那么好,情书写得那么动人。之南为什么要抛弃他呢?胡歌那么帅,之南被迷惑也可算是人之常情。人生百态中,谁还没失个恋,变个心?也许,之南爱尹川的,始于文字,也只于文字。也许还因为你,之华。之南为什么上大学疏远你,为什么她和尹川相恋却不告诉你?难道不是因为她知道你也喜欢尹川?于是她选择张超,将过往藏在那一抽屉的信里。那些信里,那本巜之南》里,都写了什么?应该没有关于你,不然,读过巜之南》的睦睦不会不知道关于情书的曲折经历。之南沉溺在那里面。那是她面对苦难全部的慰藉。她那样美丽,那样优秀,她眼睛里的东西,是底层人士张超永远看不懂的。那个从小被拿来做比较光环笼罩下的“别人家孩子”之南却是他眼里“懦弱无趣的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带给她痛苦,而她无力自拔,终于与现实世界永远脱节。她把自己永远定格在初三毕业那一天。她被活着的人隐瞒着,让活着的人为她背负心灵负荷。但她的女儿理解了她。当睦睦哭着对尹川说“妈妈没有错”,说“虽然你来晚了,但有希望总是好”时,之华,我的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走,什么样的选择都是自己的,之南,她选择了结束痛苦,留下希望。她离开了,你代替她重逢了尹川,顺着你将尹川带到睦睦和飒然面前。一切尘封的记忆都被打开。之南以这种方式重生,重新鲜活灵动。这是冥冥中的安排。是最好的安排。
之华,张超的确是个渣男,就算他长得胡歌那么帅,他也还是一个渣男。然而,他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吗?他不是一个好人,他因为自己生活在底层,便要抢了最耀眼的那个天之骄女来报复,他融不进那个他不明白却渴望的世界,便想要毁了她,他打她,只因为她是他永远也到不了的远方。他抛家弃子,和与他适合的女子住在狭窄的屋子里。生活永远讲求门当户对,不是门第,是精神。女子怀着他的孩子,说着他的坏脾气,却能轻描淡写的笑着。他穿着缩了水的带洞的毛衣,听到那个被他毁了的女子的死讯,也只是略微停顿一下而已。他是如此市井潦倒一个人,连这样小小一顿酒钱也不愿意付,却也会说“人生呀,真不是你随便扒拉扒拉就能写清楚的”。
是呀,之华,人生,哪里是随便扒拉扒拉就能写清楚的呢。你以为那时的错过是遗撼,又哪来的后来的重逢?你以为你的人生太平凡,可又有谁的人生都是璀灿呢?你以为众生和你一样,可谁与谁的人生又是重合呢?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似与别人不同。可每个平淡人生,又何其相似!周文涛说:现在这样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去探究过去。不,探究过去,并不是说现在生活不好。谁不曾有过过往,谁不曾有过怀念,谁不曾有过珍藏。年少时的梦想,是朵永不凋零的花。有些人实现了,有些人没有。但花儿永远在那里开放着。无论何时,你只要回望,便能清晰看见。
之华!谁不是在失去中得到,在得到中失去。谁不是在经历中总结,在总结中经历。谁不是在喜怒哀乐中完成生命的使命。岁月推着我们往前,我们在岁月里变老。添了皱纹,增了白发,心里永远住着一个少年,住着梦想,住着希望。就算日子只是柴米油盐,也要涂蓝指甲。就算旧友忽然到访,慌乱中也不忘涂上口红再打开门。就算失去亲人,也要努力活得坚强。往昔是过往,可以回忆,可以追寻,可以遗撼,甚至可以追悔,然而,却必须释然,必须与往事与自己和解。
必须活在当下,象你一样,沉静又丰盈。“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尹川,他后来到㡳还是来了。可是,他迟了好多年。他如果早到,一切就会不同吗?难道之南嫁给尹川就会幸福吗?也许。可也只是也许。
人生,没有如果。如果有如果,你又怎会有在乎你的丈夫,懂事体贴的女儿,含蓄可爱的婆婆,平静有趣的生活。如果有如果,又怎会有这样的一天,你坐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和你的孩子,之南的孩子,一起重复三十年前那个灿烂的日子,那一天,有个美丽的少女带着憧憬说着希望,用她和尹川共同写就的语句。
她曾是他的希望。后来,他是她脱离苦海的希望,是睦睦的希望。再后来,他来了。再再后来呢,之华,他会实现睦睦的希望吗?
我希望是。但其实,那已经不重要了。新的希望已经产生。
你看,我们每个人都有希望,无时不刻。而此刻,你们三代人,婆婆希望能和扈老师以学习为由安度晚年,飒然希望自己能有勇气表白不负青春,而你,希望收到一封给你的信,不负岁月。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之华,你好吗?
我很好。回答我的,是以前的之华,现在的之华,以及未来的之华。
无数个,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