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伤·薄荷微凉(五)情人

        有人说,女儿前世是父亲的情人。

       几个小时前,当我再次经过医院的十字路口的时候,我习惯性的在人群中张望,渴望还能再看到你。

       印象中,上次打电话你不在家,母亲说因为精准扶贫,你下乡了;印象中,上次你给我发微信,告诉我大雨冲坏了回家的路,家乡的房屋和车辆都被冲走了,你要去救灾了,我着急忙慌问你,危险么,你只是叮嘱我,别急着回家,家里热,蚊虫很多,自己要好好休息。

       曾经不明白,年少时最不舍的那一页,总是藏得最深,总是经年之后,蓦然回首,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

       就像我从来没有那么一刻,特别害怕失去你。

      年少时,满怀激情,拼了命想要背着行囊,走出家门,开始一个人的远行,那是总以为自由是大  过于天的,总以为,我们可以在倔强中得到欣慰的快乐。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工作五年,我可以数的清自己为数不多的回家的次数,也依然清晰可以想起,你每次送我离开的背影。

       记忆里,总是坐早班车,六点四十出发,为了能帮我抢到一个靠前的位置,你总会在冬季的早上很早起床,在车站等着,做那个第一个等车开门的人,帮我占好位置,在回家接我,然后和母亲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陪我在路边等车。我总能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你们的背影,明明心里那么忧伤,却还要假装坚强,我想那些外地求学的日子里,我晕车的毛病,便是在这样一次次的离别中,硬生生被治好了吧。

       想起那一刻,我的眼角酸涩。

       前段时间,朋友聚餐,提到父亲,老同学在饭桌上夸奖父亲酒量很好,说他们刚刚还在一起吃过饭,我突然很羡慕,因为我记不起上次与你们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我想着第二天一定要打电话给你,叮嘱你少喝一点。

       别人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我一直不相信,记忆里,我跟你的关系并不那么好,你总是会在我犯错之后,把门反锁着训斥我,防止母亲的求情;也会在我拼了命的想去朋友家偷偷看明晓溪的《泡沫之夏》而阻止我;甚至会在我放学之后没有按时回家而找我麻烦......在异地求学的七年里,每周同一时间我都会打电话给母亲,却极少提及你,手机短信里存在的信息,可能只是停留在,打钱了,提醒我注意查收。

       高三毕业那年,你租车到郧西帮我拿东西回家,一箱一箱,一袋一袋,你从三楼往楼下拎,你没有责怪我东西太多,也没有追着询问我考试成绩怎么样,我却心烦意乱没有好脸色,还因为复读的事情跟你大吵一架。七月份,高考成绩出来,我硬着头皮拿给你看,觉得没有预期的好,你看了看,貌似轻松的对我说,尽力了就好,你没有再提复读的事情,我知道你怕我难过,也知道我并不愿意,你什么时候都那么照顾我的心情。你让政府里几个新来的大学生帮我选专业和学校,你说,别人有经验一些,晚上,你兴会冲冲地把写着纸上的学校名字拿给我看,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名字太多,记不住,就让别人帮忙写下来。有时候,你也会跟我一起趴在床边看报考的书籍,你比我紧张,却又比我冷静。

       我一直都记得,开始你很看好武汉的一所航空大学,你总说我很合适,还亲自给那个学校打电话咨询,学校寄了很大一包资料过来,你坐在店里认认真真看资料的样子,让我很难忘,我的事情总是最重要的。后来,你担心我的视力会不过关,最后,兜兜转转,你觉得师范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跟我说,当老师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假期多,会轻松很多,你不求我大富大贵,平安快乐就好。你给湖师招生处打了好多电话,再三确定不会掉档,才决定下来。

       也许那时,我一直跟你堵着气。总觉得你再次决定了人生。

       我带着你在金顶求的签,一直带到了大学。因为,我一直都知道,那是你的期望。我想,因为你的虔诚,菩萨定是灵验的。

       如今握着电话,听着你在远方的叮咛,想念着他们的背影,幸福的流泪,但心里都会装着一成不变的感动。如今,我真是的感觉到父母老去了,不仅是那头上再也藏不住的青丝,更是每次电话里的唠唠叨叨,那些叛逆日子里的争吵,仿佛随着我异地他乡之后便悄悄结束了,那些美好和祥和让战争好像从没在我们之间发生过。


       我笑自己真的太幼稚,为什么这些细枝末节,我却只能在回忆的时候才能一一看透。

       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像一座山,为你扛起生活的重担,从来不喊累。

       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在他心里你永远只是个孩子,哪怕你已经成家立业,他还是会惦念你。

       也许,在别人关心你飞的高不高的时候,只有他们会关心你飞的累不累。

       这就是,父母。这就是,亲情。

       走进一座陌生的城市,靠近那些山川河流的生存腹地,我的心贴在地平线上。小镇平静的呼吸,那里有太多家的温馨,每次打电话,父母的牵挂透过那根长长的线在我心里深深的停驻。我想,我始终是最幸福的那一个,因为我在想念他们的同时,我被更深的想念着。

        岁月,是无情的,它在你们的脸上刻满了风霜,写满了皱纹,但它又是有情的,因为在时光的沉淀里,让我对母爱的理解变得深沉和浓厚,它磨平了我身上的棱角,却将亲情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让我们变成了岁月里相濡以沫的齿轮,那些寻常的岁月里,把感动蔓延开来,把他们吸进肺里,那就离心脏近了,跟着心跳一起律动,恒久不变.........

      我突然懂得,女儿是父亲的情人,又何其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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