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全世界已知的癌症大概有260种,直男癌是第261种。
直男癌的定义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时时向别人流露出不顺眼及不满略带大男子主义。
临床表现为审美为负,衣着品位恶劣而不自知,晚期常常伴有幻觉,自以为审美主流甚至衣着品位高级。发展下去可能有幻想症,以各种“无下限”言论刷新其级别。现引申为漠视女性价值,不尊重女性,并以限制女性自由的男性行为。
2
任小悠是个医生,或者确切一点说她是个牙医。然而,她根本就不懂如何给人看牙。
听起来很奇怪是不是?其实并没你想象的那样诡异。
一如多年以前在网上火的一塌糊涂的那个段子,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
同样的,站在三尺讲台奋笔疾书的不一定就是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也可能是会猥亵女童的衣冠禽兽;颤颤巍巍挤上公交车的不一定就是德高望重的老者,也可能是因为没人让座就破口大骂的老不要脸;在绿茵场长纵横驰骋的不一定就是足球运动员,也可能是踢球业余打架专业的职业土匪。
这样看来,不会治牙的牙医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岂止没什么不妥,简直合情合理的天衣无缝。
任小悠虽然不会看牙,但是她却会看另一种病,而且效果甚好。
她会看什么病?
直男癌。
那她为什么要开牙科诊所,而不开一家专治直男癌的诊所呢?
大概,她觉得直男癌跟牙一样,都是骨子里的病吧。
3
5月的早晨似乎还没有适应已经立夏这个事实,微微还是有些凉意。
任小悠穿着一身雪纺一边冲进诊所一边大喊着冻死了冻死了。
阿全给她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金桔蜂蜜茶,看着隐隐有些透肉的任小悠说了句“不作不死”,任小悠看着他,有点愣神。
阿全全名叫金寿全,是个牙医,不要怀疑,他真的是个牙医。
若是整个诊所连一个会看牙的都没有的话,恐怕真的要开不下去了。
不过,阿全老婆上个月刚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不是应该在家伺候月子吗?
阿全似乎看出了任小悠的疑惑,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嘿嘿,孩子太闹,从他出生就没睡过一个整觉,我出来躲会儿清净。
任小悠不无讽刺的说,你这爸爸当的可真称职呵。
阿全说,你还没吃早饭呢吧?
任小悠说,嗯。
阿全说,那你等着,我去给你买,还是老样子,锅贴和赤豆糊好不好?
任小悠点点头,看着阿全一阵风一样的冲出去。
任小悠笑了笑,都做爸爸了还这么不稳重。
但不可否认,阿全是个暖男,任小悠经常说,若是全世界的男人都如同阿全一般,那她就可以下岗了。
4
“噹噹噹”,有人敲门。
任小悠惊诧,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说,你进来就是了,进屋还敲门,不像你风格呀。
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女孩怯生生的站在门口,您好,我找任医生。
任小悠说,我就是。
然后,女孩表明了来意。
5
女孩叫小雅,是附近大学的学生,闺蜜刚介绍了一个男孩给她。两个人接触了一段时间,彼此都有好感,但女孩发现男孩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然后就想拜托任小悠帮她查一查。
听起来,很简单对不对?
任小悠问她,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对吗?
女孩点点头。
任小悠接着说,虽然你已经知道,但我还是想提醒你,我只能帮你鉴定那个男孩是不是直男癌或者如果认定他是的话由你决定要不要治他,其他的,我什么都不会做,明白吗?
女孩用力的点点头。
任小悠看她的眼神很坚定,说,既然这样的话,鉴定费1000,看在你是学生,我收你一半,你先给我200,尾款等我把鉴定结果交给你你再补齐。
女孩说,不,我付你全款。
任小悠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女孩说,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爱情是不可以打折的,不是吗?
这次换任小悠点头了。
然后女孩笑了,一脸的天真烂漫。
6
任小悠已经跟了男孩三天,男孩叫小武。
在这三天里,任小悠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跟大多数大学生一样,上课、翘课、睡懒觉、吃食堂、打游戏、踢足球,当然,偶尔也跟小雅逛街、压马路、煲电话粥。
任小悠也近距离接近过他,他的聊天内容也无非就是吐槽队友太坑,老师点名太变态或者食堂里的菜太难吃。
任小悠差点就要把他从直男癌预备役中除名了。
第四天晚上,大概是小武的朋友过生,然后一帮人去酒吧庆祝。
大学生的生日无非就是那么些套路,喝酒,吹牛,抹蛋糕。
任小悠在他们抹完蛋糕之后找了个空档悄悄坐到小武附近,她的包里是正在高速运转的录音笔。
有人拍小武肩膀,喂,听说你最近交了个女朋友,叫小雅是吧,外语系的?
是的。小武说。
你小子可以呀,听说她是她们班班花,好像还是个处女?
当然了,不是处女我也不能要呀。
任小悠听到这,稍稍皱了皱眉,然后继续听下去。
不是处女怎么了?有人问小武。
小武面带讥讽的说,你傻呀,非处不是婊子就是荡妇,结婚后肯定给你戴绿帽子。
有人“切”的嘘了小武一声,说,那你也不是处男呀?
小武一脸严肃的说,虽然我不是处男,但我女人必须得是处女。
又有人说,听说你女朋友学习挺用功的,她不是打算考研吧?
小武撇撇嘴说,不能吧,女的要这么高学历干什么,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生子?
有人附和着说,就是就是。
小武看有人跟从,顿时得意了起来,她要是敢考研,我就敢跟她分手。
有人说,你就吹吧,这么个大美女,你能舍得?
小武说,我妈说了,女人就得听男人的,我不让她考她还敢考,不分手留着过年吗?
所有人哄堂大笑。
任小悠感觉自己已经听不下去了,拿起包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回到诊所,任小悠连口水都没喝,就开始写鉴定报告,报告并不难写,只是要把录音整理出来太费时间了,因为酒吧里太吵,她光是屏蔽背景音就用了差不多两个钟头。
第二天,任小悠把鉴定报告和录音交给小雅。
小雅听了之后,好长时间没说话。
小雅离开之前,任小悠说,姐姐劝你一句话,你努力读书,就是为了能避免嫁给这种人,懂吗?
小雅很认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阿全在小雅走后仔仔细细的听了遍录音,然后贱兮兮的冲任小悠说:任爷,虽然我高考英语没及格,但我也能听明白,这压根就是道送分题嘛。
7
时间大抵是接近黄昏了,任小悠整理了下办公桌,穿上外套准备下班。
阿全早在3个钟头前就已经擅离职守,说是去超市给儿子买奶粉和尿布。
任小悠走出诊所,打车直奔望江路。
虽然按照领证日期算起她已经有十年驾龄了,但若按行车里程算的话,估计100公里都不到。
那她要驾照干嘛?可以给亲朋好友扣分,学雷锋做好事呀。
任小悠到的时候,天色渐暗,阿霞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阿霞是她闺蜜,都快30了,还没嫁人,虽然阿霞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努力提升自己,认真工作,保持锻炼,定期看书,热爱美食,能吃会做,为人谦和,不爱八卦。但在大多数中老年人眼中,她不过是个沉默寡言不想结婚生小孩的心理变态而已。
尤其是她妈妈,想她结婚都快想疯了,总是冲她爸念叨整天只会做生意家里再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养了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今天是任小悠第四次陪她相亲。
前三次任小悠分别陪阿霞经历了不愿努力工作只想通过阿霞来实现自己少奋斗十年甚至二十年的伪装成凤凰男但由于演技拙劣而被识破的草鸡男,笑不露齿喝水翘兰花指甚至出一次门比阿霞化妆时间还要长的娘炮男,对了,最后一次是一个骗婚gay,大概是之前并未与其灵魂伴侣沟通好,结果恰巧碰到灵魂伴侣在商场为他买内裤,看到自己“老公”跟阿霞有说有笑当场醋意大发手撕阿霞结果却被被任小悠和阿霞施展如来神掌打的鸡飞狗跳抱头鼠窜。
这一次任小悠实在是不想来,但阿霞说了,若是成功的话,就送她一个coach包包,不成的话也请她喝一个礼拜下午茶,她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就当吃个哑巴亏好了,帮谁不是帮,更何况阿霞还是亲闺蜜。任小悠这样对自己说。
8
任小悠落座,冲对面的男士点点头。
阿霞介绍,这是我最好的闺蜜,任小悠,我们平常都叫她任爷;任爷,这是李先生。
任小悠冲李先生礼貌性的微笑。
李先生说,任小姐还没吃饭吧,看有什么爱吃的随便点。
任小悠一边看菜单一边听李先生跟阿霞对话。
阿霞说,你刚刚说你有一个女朋友是因为嫌弃穷跟你分的手?
李先生说,是的,我本来以为她是个天真可爱的姑娘,哪想到她居然那么堕落,居然被人包养?
“啊”?阿霞轻呼了一声,被包养,被什么样的人包养?
李先生说,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她刚大学毕业就能用上苹果手机,肯定就是干爹送的。
任小悠没说话,但她隐约觉得不大舒服。
阿霞说,一个手机而已,不一定就能说明被人包养,说不定人家里给买的呢?
李先生有点急躁,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说是就肯定是,毕竟那是我的人生经历。
阿霞说,这倒是,那你后来就没再交女朋友吗?
李先生说,因为这个打击,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又有一个女孩闯进了我的生活。
阿霞说,那挺好的啊,你一定很喜欢她吧。
李先生说,她的确是挺可爱的,可惜她接近我的目的并不单纯。
阿霞有点吃惊,怎么不单纯?
李先生说,我那时为了疗伤,换了工作,每个月工资有2800,那个女孩每个月只有2500,我感觉她跟我在一起是为了我的钱,所以没多久我们就分开了。
任小悠停下翻菜单的手抬头看了李先生一眼,余光瞥见阿霞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任小悠说,我中午吃的有点多,没什么胃口,喝杯柠檬茶就行了。然后跟李先生说,我觉得你分析的很对,那个女孩应该就是看上你的钱了。
李先生听到任小悠支持他的想法,很兴奋,说,对嘛对嘛,而且你不知道,那个女的还假正经。
任小悠摆出一脸听八卦不嫌事大的表情说,怎么个假正经法?
李先生一脸嫌弃的说,她每天浓妆艳抹的,穿的衣服还特露不就是给男人看想勾引男人吗,可那天我请他到家里坐坐,吃过饭之后却不跟我上床,你说你不跟我上床来我家干嘛,还不是假正经?
任小悠立刻又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说,你说得对,就是假正经。
李先生说,对嘛,就你一个明白人。
阿霞似乎听出有些不对了,想插话,任小悠立刻在下面踢了踢她的脚,然后继续问李先生,跟这个女的分手不是你的损失,她不跟你上床才是损失。对了,你这么优秀,肯定经常有女孩子对你表示爱慕吧?
李先生几乎已经把任小悠当知己了,头点的跟跑步机似的,说,谁说不是呢,后来,家里又给介绍一个,长得别提多漂亮了,可就有一点不好。
任小悠问,哪点不好?
李先生说,她打过胎。
任小悠说,她告诉你的?
李先生立刻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看出来的。
任小悠竖起大拇指,厉害,这个也能看出来,怎么看的,您教教我呗。
李先生一副老学究的表情,架子端的倍儿足,说,其实我本来是看不出来的,有一次,我俩去海边玩,她穿了三点式的泳衣,然后我就看到她有小肚子。
阿霞说,小肚子能说明什么啊,很多女孩都有小肚子啊。
李先生说,不一样的,她那么瘦还有小肚子,肯定是打过胎。
任小悠双手作揖,佩服佩服,你的分析头头是道,解释有理有据,精辟。
李先生的尾巴几乎快翘到天上去了。笑的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深埋地下几千年。
任小悠说,李先生的感情生活真是丰富多彩。
李先生说,哪里哪里,阿霞之前不是还遇到过同性恋么?
任小悠有点惊诧的看了阿霞一眼,没想到阿霞连这个都跟他说了。
阿霞看任小悠看她,冲她翻了个白眼,意思好像是谁让你这么晚才来。
任小悠问,那不知道李先生怎么看同性恋呢?
李先生说,同性恋不就是变态么?两个大男人搞在一起,好恶心。
任小悠继续问,那女同性恋呢?你也这样认为吗?
李先生说,她们就是没跟男人上过床,只要是跟男人上了床知道了男人的好那肯定不会再喜欢女人了。
任小悠说,李先生的见解真独到呵。
李先生得意的冲她们展示迷之微笑。
任小悠说,我似乎有点跑题了,今天既然我陪阿霞跟李先生见面,有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
李先生早就把任小悠当自己人了,说,你随便问。
任小悠说,不知道李先生怎么看待婚姻的呢?
李先生说,这不是很简单吗?我妈说了婚姻就是结婚生子。
任小悠说,那你觉得阿霞是你理想的对象吗?
李先生欲言又止,看看阿霞,又看看任小悠。
任小悠鼓励他,没事,您尽管说,阿霞喜欢直来直去的男人。
李先生问阿霞,你是不是化妆了?
阿霞说,嗯,出门化了淡妆。
李先生说,化妆的女人不好,我妈说化妆的女人最不真实了,还是素颜好看。
阿霞似乎有点不太高兴,哼了一声。
任小悠好像没看到阿霞不高兴似的,继续问李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爱,有一天阿霞跟你妈闹了点儿矛盾,你会帮阿霞还是你妈呢?
李先生一听这话,立刻说,肯定帮我妈啊,我家就我一个男孩,辛辛苦苦把我养这么大说她几句怎么了?
阿霞的脸已经阴云密布了,任小悠也不再说话了。
一段饭感觉想吃了一个世纪。
李先生走后,任小悠立刻趴在桌子上笑的前仰后合。
阿霞咬牙切齿的说,人家有小肚子就是打过胎,我TM怀疑他打过脑子。
任小悠说,女同性恋跟男人上一次床知道男人的好就不会再喜欢女人了,他这么清楚是不是也跟男人上过床,知道男人的好呀?
阿霞说,大概是。
任小悠说,这男的咱妈给介绍的?
阿霞恨恨地点点头。
任小悠说,你跟咱妈多大仇她给你介绍一这样男的?
阿霞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给她。
任小悠说,感谢你,让我见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大SB。
阿霞也说,姐姐我今儿也算开了眼了,走,转场。
任小悠问,去哪?
阿霞说,我知道一特靠谱的咖啡馆,带你去那坐坐,coach包你是别想了,我妈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嫁他,一个礼拜的下午茶以后就在那解决了。
任小悠大手一挥,走着。
9
任小悠的生意最近越来越好了。
一个中年阿姨找到任小悠说她老公出轨了,让任小悠帮她劝劝老公。
任小悠问那出轨大叔,你对出轨这事怎么看?
大叔说,什么怎么看,这不很正常么,男人在外面赚钱养家,压力那么大,偶尔放松身心,谁还能说什么?
任小悠说,那照您这么说,女人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做家务,也很辛苦,压力也很大,也可以出轨了?
大叔立刻怒目而视,你这个女孩瞎说什么呢?男人出轨是正常,女人出轨就是贱。
任小悠说,哦,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
看来,直男癌这种症状是不分年龄大小的。
10
任小悠越来越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巨大。
因为但凡有强奸案的新闻,她总能在下面找到怪女生穿着暴露,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种评论。
几乎所有的评论都在指责女性,却没人怎么劝男性不要犯罪;受害者的信息总是被披露的一览无遗,反而却把施暴者保护的滴水不漏。
任小悠想起一句特别解恨的话,说的是在一起强奸案的审理过程中,犯罪嫌弃人辩护说是受害者裙子太短穿的太露让他忍不住想犯罪,结果辩方律师掷地有声的扔过来一句,是你自己犯了罪,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的穿着。
任小悠打算写一本关于直男癌的研究报告,第一段是这样的:
直男癌这种东西是前仆后继的,一个直男癌老死了,千千万万个直男癌又长大了。
真TM操蛋。
最后一段大概是这样的:若你发现身边有直男癌,杀了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