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从小年这一天起,就算入了年关。奶奶总是叮嘱小孩子:要说吉利话,不能说晦气话,不能骂人,更不能哭。我们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大人不高兴。
小年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炸煎堆,一种用糯米粉加糖、加水搅拌,揉搓成团的油炸小吃,形似麻圆。一碗冒着热气、甘甜可口的自制客家黄酒配上一盘蒸得香甜软糯的煎堆,是家乡过年待客必不可少的年宵食品。
民间关于煎堆的传说有许多版本,其起源可追溯至唐朝,当时叫碌堆,是长安宫廷的食品,初唐诗人王梵志有诗云:“贪他油煎䭔,爱若菠萝蜜。”后来不少中原人南迁,就把煎堆带到南方,成为广东著名的油器之一,寓意煎堆碌碌、金银满屋。
我们家炸煎堆的时候,总是婶婶、堂姐、堂妹们和我围坐在盛满揉好的粉团的大盆周围,将一个一个搓圆的煎堆整齐地摆放在几个大簸箕里。爷爷坐在灶膛前,用柴把火烧得旺旺的。奶奶站着,熟练地将一个个粉团拣起,沿着锅边放进油锅里,不时用一个带竹柄的铁筲在锅里轻搅,以防粉团粘在一块。过了一会,那些胖嘟嘟的粉团就一个接一个调皮地浮在油面上,油在煎堆周围冒出一圈小泡泡,发出“滋滋”的响声。香气一瞬间就把偌大的厨房给侵占了,霸道地掩盖了柴火香和茶油香,大家在烟雾缭绕中不约而同地说:好香啊!!
我们边搓煎堆边眼巴巴地望着浮满煎堆的大油锅。这时,奶奶将腰弯成弓形,用铁筲将那些粉团加大力度往下压、压、压……压了几次,那粉团就差不多熟了。当它们换上金黄色的“铠甲”,奶奶便再用那铁筲捞上来,放在旁边的几个箩筐里。不怕上火的堂姐们总是迫不及待用手拈起一个,“咔次”咬下一口,边嚼边说:“刚炸好的煎堆又酥又香,是最好吃的!”让想吃又怕上火的我垂涎三尺。
经过一家人大半天的配合,够吃一个正月的煎堆终于炸好了。奶奶把一筐筐金黄的煎堆倒进陶土庵里,盖上盖子,可是保存很长时间。当天晚上,奶奶会先蒸一盘给我们解解馋。每当我吃着这久违一年又熟悉、充满年味的煎堆时,总有说不出的满足。
长大后,再回家乡过年,煎堆虽然还是年宴上少不了的一道主食,但因为家家户户外出打工,几乎已经无人自己动手炸煎堆了。煎堆都是一包一包从集市上买来的,家家一个味道,无以评价。
夹起来咬一口,依然香甜软糯,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啊!我明白了,那是少了一家人围坐搓煎堆时的欢笑,少了奶奶弯腰炸煎堆的身影,少了爷爷烧火的温暖,少了那浓得化不开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