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追!
一场大雨刚刚冲刷了浙东沿海,七月份的太阳像受了委屈要宣泄一番似得,刚从乌云中逃出就迸射出刺眼的阳光,水气被高温一蒸竟如甜酒般让人昏昏欲睡。
张老虎和冯磊的衣服搭在船头的阴面,两人拾起船老大的草纸忙不迭地擦拭着身上雨水和汗水的混合物。
张老虎三十多岁,瘦得像那支用了多年的旧撑杆,肋骨和脊梁根根可见,瘦长的脸上两只眼睛吊吊着,令人一见就觉得不安。冯磊却是个胖子,赤裸的上身每一处都像是能流出油来。胖人不好看年龄,冯磊又长着一张憨厚的面孔,倒像是个商铺的小老板。船老大被牢牢的捆在船仓,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老实的胖子怎么会不问来由地把自己绑起来,嘴被一块破布牢牢地塞住,船仓离窜来窜去的虫子不时爬上身子,他也不敢发出大动静,只有慢慢的蹭蹭自己的后背,生怕两个煞星一脚把捆成粽子的自己踢到海里去。
“大哥,你说镇子上的人还会继续追咱们吗?”张老虎怯怯的问冯磊。
“应该会,日他先人的,这个镇子上的人真难缠。”冯磊从刚才的疾驰中缓过了劲,语速也慢了下来。
“咱那两匹马挺可惜的…”
“别他妈废话了,有命留着就不错了,还想马,你没有想你妈?”冯磊言语中透着一股不讲理的狠劲。
“...”张老虎名诨名老虎,看来却颇为忌惮这位大哥,好像平日也习惯这种咒骂,一低头继续去擦自己“排骨”上的汗水。
冯磊闭上眼,上午镇子上的事又萦绕在自己脑中。
二人是道上排名三十六七到四十一二之间的响马。
世道太平,响马不好混,否则以二人的武功人品也进不了如此靠前的位置。冯磊曾是莆田少林的挂名弟子,此人心中无菩萨,胸中无父母,眼前没兄弟,简单点说是个会点武功的无赖。而这张氏老虎,本名无从考,诨名倒也名不虚传,几张纸扎起来的老虎,除了吓唬人剩下的本事就是吃喝嫖赌。
这日,二人刚从山东一路走来。以为远离了京畿要地到了富庶的江南能抢点大户,风流潇洒的过几个月,没想到一入浙东就发现,这边厢的“买卖”更加难做。
张老虎看到小镇死活不肯往前挪一步,说什么也要吃了早点再往前走,而冯磊盘算着马脖子上褡裢里的那几个铜板,叹了一口气,唉说不得只能先在这里做一票了。
于是,二人下马。
小镇的街道都是斜斜的东西走向,为了避免台风来时的损失,房子都低低的,但是门前清扫的干干净净,老头老妪围坐纳凉,不远处几个总角小儿互相追逐着,处处都透露出这首歌平和安宁的小镇。
镇子中央是一座酒楼,该是全镇最好的建筑,三层的楼高,刚漆的门楼装饰,几个伙计在分头打扫,门前一位赳赳大汉,腆着肚子,满脸横肉环顾着四周,好像是一只雄狮在照看自己的领地,此人脸颊一块黑痣上面生得一撮令人厌恶的黑毛,两只拳头看上去比常人要大一圈,好像一捏之下能把张老虎那样的脑袋捏扁,冯磊与此人目光一对,打了个冷战,连忙闪避开来。
“此人是个练家子,青天白日咱们还是不要惹他!”冯磊低声对张老虎道。同时,走向对面的早点摊。
早点摊的老板是个一身渔家打扮的女子,纤细的身段,纤细的长手,甚至连眼睛都是细长细长的,再加上薄薄的嘴唇,看上去到是颇有几分姿色。
“二位,用点什么?”女子看上去淡淡的,并不很热情的招呼着自己的生意。
“随便来点,随便来点。”冯磊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