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母亲拿着小锹给盆景翻土,父亲催促母亲下楼溜达,说天气好出去走走。母亲嘟囔着说还没浇水呢!父亲拉起蹲在地上的母亲,拍拍母亲衣服上的灰尘,说等回来再浇水也来的急。
两人搀扶着下了楼,我站在窗台望着他们相携远去的背影,回想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平凡、温馨中透着些许爱情。
母亲不到十岁姥姥就过世了,一直和姐姐相依为命。当时姨妈已结婚,看着妹妹婚姻还没有着落,就把父亲介绍给了母亲,年轻时的父亲老实、敦厚、踏实肯干,最重要的还会木工这门手艺,说母亲跟着父亲不会再吃苦,能好好地过日子。
父亲兄妹十人,虽然家庭成员多,但是条件却比母亲好很多,父亲每次来找母亲时,总会给母亲带些小礼物,帮着姨妈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姨妈觉得这个年轻人老实可靠。
相处半年以后,父亲张罗结婚,母亲觉得这个人踏实就同意了。当时所有的家具都是父亲亲手打制得,虽然没有花费多少钱,却是感觉很幸福。
婚后为了更好的生活,父亲在外打工母亲一人操持家务。那时网络还没有这么发达,没有互联网没有电话,有什么事都只能拍电报,母亲给父亲发了一封电报,没多久父亲就回来了,抱着母亲傻傻地乐着,那是因为母亲怀有身孕,有了我。
父亲这时像个小孩子一样,整天跟着母亲,怕母亲摔着碰着。一天母亲看见父亲在外面偷偷地抽烟,手不时在颤抖,便问怎么了,父亲说他的工作工期比较忙,让他回去上班,没有人照顾母亲。
母亲握着父亲得手,说:“放心出去工作,我会照顾好自己,家里还有我呢!”就这样,父亲再次踏上了打工的路程,母亲在家一人生活,怀有8月身孕时母亲自己抬水动了胎气,我便早早的来到了这个世界,父亲回来已是半月后,父亲拉着母亲的手小声的哭泣说,生孩子这么大事我都不能陪在你身边,母亲说你回来就好。
母亲从小经历坎坷,身边有个人能对她嘘寒问暖让母亲倍感幸福。有了我以后,父亲对母亲更加呵护备至,总是洗衣做饭什么活都不让母亲干。
一次奶奶来串门,父亲开始张罗买菜做饭。奶奶坐在床上,不时的抬头看着父亲皱着眉头不说话。母亲跟奶奶聊天,奶奶不时地拿着眼睛瞟着母亲,满脸不愿意。
吃完饭后父亲开始收拾碗筷,母亲哄着襁褓中的我,父亲收拾完后开始洗衣服。奶奶当着父亲的面说,“你看你像个男人样吗?天天围着老婆孩子转,娶媳妇是干嘛的?就是洗衣做饭的。”
爸爸生气的说,我对媳妇孩子好,有什么不对?奶奶扭头就走,为此奶奶很久都不来我们家,父亲却未此搬离奶奶的院子。
02
奶奶思想中有着重男轻女的观念,由于我是女孩子,奶奶一直很不待见。整个童年记忆中,都没有奶奶的身影。父亲却笑呵呵的说,我就喜欢女儿,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
这时父亲已不外出打工。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圆在一起。
母亲性格大度,温婉、富有人生智慧,而父亲的性格倔强,认准的事情不回头。由于和奶奶意见不合,我们又搬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天下班回来后母亲招呼父亲吃饭,让父亲脱衣服,父亲说什么也不脱,母亲奇怪便强行脱了衣服,发现父亲的后背一道道血丝。母亲问起缘由,父亲说这个工作欺生,该领到的钱不给,便与别人打了起来。
母亲摸着父亲伤痕累累的背后说要不我们回去吧!母亲拉着父亲的手小声的哭泣,父亲轻声哄着母亲,这没有什么呀!我们一家3口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虽然那时条件艰苦,父母的感情很好,父亲总是很疼惜母亲,生活中处处让着母亲,在我出生的第三年我的妹妹出生,家里又多了一份温馨,奶奶知道是个女孩后唉声叹气,对母亲还是不闻不问,父亲笑呵呵的说不用理会有你们娘仨我就知足了。
03
九十年代中期,大部分人的条件开始慢慢逐渐好转,那时父亲给别人装潢也挣了不少钱生活开始好转。
条件好转后,父亲想做推拉门生意,母亲却说父亲性格老实不适合做生意,父亲倔强的认为哪有老实人就不能做生意的,为此两个人开始吵架。
原来平淡的生活变得一地鸡毛,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父亲找到了舅妈,让舅妈做母亲思想工作,舅妈对母亲说,不管怎么样让他试一试,母亲说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什么样的性格最了解,他适合自己一个人单独干,不适合做生意,可是这时的父亲就像一头倔牛,谁也拉不回来。
父亲把家里所有的积蓄拿来做生意,刚开始由于我们是全市第一家做推拉门,生意很红火,这时父亲开始扩大门面,开始准备办工厂,母亲不同意说步子迈得太大了,投资要谨慎,父亲已经被利润冲昏了头脑,觉得母亲思想守旧什么也不懂,为此又闹的不可开交。
我和妹妹整天生活在忐忑中,怕他们随时随地的吵架,随着生意不断的扩大资金链开始断裂,店面没人打理,这时库房被盗无疑雪上加霜,所有的机器设备都在库房里,一夜之间库房所有的东西都被偷走,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
我这时才真正的理解一夜白发的含义,以前因为生意父母吵得厉害,这回无论父亲怎么发脾气,母亲也不与他斗嘴,总是对父亲和颜悦色的说,东西没了咱可以再挣,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身体。
那段时间父亲脾气暴躁的很,总是会无缘无故的训斥我和妹妹,母亲把我们拉到背后对我们说这些年父亲不容易,辛辛苦苦把你们培养大,现在家里遭遇变故,我们要理解父亲,一个男人为了支撑一个家很不容易。
无论外界怎么不理解,身边的人给予支持就是最大安慰。
抬头望着母亲,这时母亲两鬓斑白,才突然间发现,不知不觉中母亲也老了。
无论父亲说多么难听的话,母亲该干什么干什么都不理会父亲,原来我以为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两个人已经没有感情,这段变故让我体会到了他们平凡相守中的爱情。
由于之前资金紧张,库房被盗家里损失二十多万,母亲没有一句责备父亲,一夕之间变得负债累累,父亲变的消沉。
母亲张罗着把店面盘出去,把仅有的几个工人解散,细数手里的钱还是负债十多万,母亲想着出去打工挣钱,父亲说这么多年我都没让你出去工作,更不可能现在让你出去,你身体也不好,为了这个家,你付出了很多,我很愧对你。
母亲说生活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谁还没有遇到过沟沟坎坎,迈过去就好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
父亲慢慢不再消沉,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可是也丧失了生活的斗志,对生活认了怂,思想观念有了转变,或许是生活压力大,负债累累,这时妹妹结婚,我也开始工作,父亲便开始无心工作,觉得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是时候该享享福,全然不顾外面所欠的十多万块钱的外债。
这时又回到了以前父母吵闹的日子,母亲劝说父亲,你现在还年轻不能让女儿背负这么多外债,两人沟通无果继续冷战,谁也不理谁。
我和妹妹顿时感觉压力很大,妹妹虽然已结婚,生活并不富裕,我虽然已工作,在这些年一直挣钱还外债,手里没有积蓄。家里的氛围空前凝聚,时时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感觉家不再是家,我和妹妹疲惫不堪。
2014年,父亲突然住院,来势汹汹,我请假回家,望着躺在床上的父亲,泣不成声。
父亲这次住院花光了妹妹所有的积蓄,本来就有十多万的负债,这次更是雪上加霜,父亲经过住院脾气更加暴躁,谁的话也不听,肆意妄为想干什么干什么。
电视里的药物广告一堆一堆的买,由于偷换用药,导致酮栓中毒,再次住院,我和妹妹生气又心疼,生气父亲不懂照顾自己,心疼父亲又一次住院,母亲虽然生气还是端茶倒水照顾父亲的饮食起居,母亲说我们已经年过半百,人生还有多少个十年,我们要保护好身体不拖累儿女。
以前他们时不时总吵架,通过这次生病之后,父亲依然还是很倔强,让吃药打针时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别扭,但是唯独会听母亲的话,母亲说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了以前的专横,病好后也开始下厨,时常询问母亲喜欢吃什么,如果某一天母亲想起吃什么好吃的,父亲转身就会下楼为母亲去买。
家,依然还是不富裕,生活偶尔还是会吵吵闹闹,风风雨雨携手走过三十几年,以为平淡的生活已经磨烂他们的感情,可是经过岁月的洗礼,他们的感情却更加坚固,犹如一潭老酒,时间愈长越醇香。
在平淡中相守,在遭遇变故时不弃,我想这就是父母式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