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君出生在西汉时期,公元前175年,父亲卓王孙在当地已成巨富,拥有良田千顷,高车驷马;至于金银珠宝,古董珍玩,更是不可胜数。
卓文君在这样的丰裕的家境下长大,从小饱读诗书,精通音律,擅长抚琴。
等她长到十六岁,可以说是明眸皓齿,倾国倾城。书上形容她的美貌“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皮肤柔滑如脂”。
十六岁,碧玉年华的卓文君被父母许配给了皇孙,但成亲仅一年,这个皇孙便撒手人寰,使得她年纪轻轻地便做了寡妇。
不得不回到父母家。
卓文君和司马相如是怎么认识的呢?
有一日,卓家举办酒席。司马相如也被邀请了,他本来不愿意去赴宴,但他的朋友,当地的县令王吉,亲自登门拜访,司马相如不好推脱,于是也参加了这场宴会为宾客抚琴。
司马相如,蜀郡成都人,原名犬子,因仰慕战国时的名相 蔺相如而改名相如。“汉赋四大家”之一。
当时不过二十左右,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文学和音乐上面很有天赋和造诣。
但父母早逝后,他的家境窘迫。
当时司马相如虽然无钱无官,但在这样的宴会中,也能受到礼遇和款待。他的谈吐和风采也折服了在座的宾客。
在所有人凝神准备看他弹琴的时候,他看到有一双“眼里有星”的少女,正在屏风后打量着他,只露出半张脸。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伊人眉似远山,面若芙蓉”。
司马相如坐在古琴之前,开始拨动琴弦,轻声吟道:
其一: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其二: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这就是司马相如写的著名的赋《凤求凰》。
这种在今天看来,也是非常大胆、热烈的表白呀。
司马相如把自己比作凤,把卓文君比作凰,意思是我对你有意思,我喜欢你,我要追你。
卓文君听的怦然心动,明白了这首曲子传达的爱慕之情。
琴声传情,郎有情,妾有意。
想起诗经当中的一句,既见君子,云湖不喜。
意思是,“既已见到意中人,我的心中怎能不欢喜呢”。
卓文君对司马相如可谓“一听倾心,一见钟情”了。
不过,她遇到了一个难题。
中国人讲究门当户对。司马相如有点才华,但当时不过是一个既没有钱也没有官位的人。父亲当然不同意他们的婚姻。
但卓文君选择不顾富豪父亲反对,与司马相如深夜私奔。
在那个时候私奔是什么概念?
抛弃富裕的父母,舍弃自己富裕自由的生活,背着不好的名声,把一生的幸福押注在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子身上,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但她是卓文君,要做自己的卓文君,要追求幸福的卓文君。
这一“私奔”举动成为了日后多少情侣效仿的榜样呀。
父亲卓王孙知道了此事,气急败坏,与卓文君断绝了关系,不再提供任何经济上面的援助。作为父亲,他是希望把卓文君逼迫到绝境,等着她自动放弃。
爱情不仅有山盟海誓、卿卿我我,也要面对柴米油盐的俗世生活。卓文君本是个大家闺秀,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当她跟着司马相如回到了他的老家成都,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家徒四壁。
面对如此窘况,卓文君依旧不说一句苦。她把自己从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改变成操持家业的妻子。
她卖掉自己带来的首饰,换了些钱,放下了诗书,在成都琴台路开了一家小小的酒铺,当垆卖酒。
听说她在卖酒,城里的人都仰慕来买她的酒,生意倒是络绎不绝。
中国几千年来这样浪漫的故事也真不多见呀。
父母终究是父母。卓王孙听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沦落到抛头露面,当垆卖酒,生气之余也有些不忍心,还是给了他们一些钱,这算是承认了这门亲事了。
司马相如每日就是读书写赋,谋求官职。
公元前140年,对辞赋没啥感觉的汉景帝病逝,喜欢写诗作赋的汉武帝继位,司马相如的命运也就有了巨大的转机。
他写的一篇《子虚赋》大有名气,无意间被汉武帝看到了。汉武帝十分欣赏,还以为是古人所写的,遗憾见不到作者时,忽然得知竟然是当代一位叫做司马相如的人所作,非常高兴,立马将他召入长安觐见。
他又写了一篇《上林赋》。《上林赋》赞誉了帝王狩猎时的盛大场面,此赋气势恢宏,辞藻华美,更是让汉武帝拍案叫绝,于是将司马相如封为郎官。
司马相如在长安也不负众望,安抚巴蜀,出使西南夷。因为出色地完成了这两件重大的事情,让他一时成为官场的红人。
然而,司马相如像其他的普通男人一样,也没能抵挡住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等他经济条件好了,也有官职了,名气也大了,身边围绕的美女自然也多了起来,他被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长安,被城里各色搔首弄姿的女子迷住了,对远在成都的卓文君感情日益淡漠。
于是,他写了一封书信给她,写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卓文君收到信明白了意思: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唯独少了“亿”字。无亿,也就是:无忆,无意了。
看来司马相如你是变心了呀。
她立刻用这些数字作了一首《怨郎诗》。
一朝别后,二地相悬。
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杆。
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
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
六月三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红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
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
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
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
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若要玩弄文字游戏,我卓文君会比你司马相如差吗。
她写的是一首联环情诗。整首诗构思巧妙浑然天成,即便是两千年后的今天,再读此诗,也不由得为之惊叹。
通篇未提一个情,却句句是情。
司马相如收到卓文君的回信之后,惊叹于妻子的感情和才华,一时便停了休妻娶妾的念头。
可时间一长,忍受不了寂寞,他又有了纳妾的想法。
卓文君大概也知晓了丈夫的心思,她没有继续试图阻挡和挽回。
她很决绝地写下著名的《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爱情就应该像山上的雪、云中的月一样干净。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听说你有别的想法了, 特意来跟你断绝关系。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要的是一个一心一意一生都能爱我的人。
既然你做不到,那便放弃就是了。
她顺便再写了一首《诀别诗》。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
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连用四个排比,来比喻两人之间断绝的情感。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写的那么的干净利落。
她不哭不闹不纠缠,感情态度简单明了。真是一个活得通透的女子。
千里之外,司马相如收到这两首诗之后,心中幡然醒悟。有女如此,夫复何求。长安城中那些八百姻娇,都会过眼云烟的。而能与他相守一生的,唯卓文君不可。
于是他不再贪恋长安城,选择衣锦还乡,回到了成都与卓文君团聚。他从此也再不提休妻纳妾之事,与卓文君做到了“白首不相离”。
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在那个“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的年代,这样的一个古代女子,卓文君,依然是我们现代人学习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