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也像今天,是个欢欢乐乐的喜庆日子。爷爷带着九岁的我去赶集。
爷爷上集市为了挑选一把锋利又不贵的菜刀,家里的那把太旧了,已经有几个豁口。奶奶做饭做菜很碍事。本来奶奶不让爷爷领上我,小孩子走的慢,集市上新鲜玩意多,肯定还要求着爷爷买。但爷爷是个老好人,见不得我哭,还是领上了我。
当真是一条漫长的路,爷孙俩一路上走走停停。
前半程还好,我好不容易出了门,浑身劲使不完,步子小换得勤,把爷爷远远甩在身后,还时不时摘朵小花捉个蝴蝶。
看到赶集回来的人,有小女孩手里拿着糖人,我清楚那东西只中看,含在嘴里甜的太腻了。但还是忍不住想举一只在手里。
我停在了路中央,等爷爷赶上来。
“爷爷,我走不动了,腿酸。”
“再走一会,就到了,一半都过了”
“我不想走了,我要糖人”
“快些走,集市上去给你买糖人,今天只能买一样东西,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了,只要糖人”
到了集市,第一件事就是买糖人,糖人拿在手上,其他五花八门的稀奇玩意才入了眼,后悔的发现,都比糖人有趣多了。有兰草编的蚂蚱,麦秆做的鸟笼子,还有把兰花插在小竹篮花盆里的,摆在家里是兰花,一路提着是风景。但是想起爷爷的话“只许买一样”,嘴里的糖人腻的惹人烦了。
让我完全迈不开脚的是一个漂亮阿姨在三轮车上摆开的发卡摊子,扎马尾的可爱卡通娃娃,彩色星星月亮形状可以直接别在额前的,我相中的是一个蝴蝶发卡,满满的银色亮片襄成一双翅膀,翅膀下边藏着小弹簧,不用风吹不用手弹翅膀上下扑棱着。顿时觉得它是我长那么大见过的最美丽的饰物,比隔壁小花串着小铃铛的五彩手链迷人多了。
爷爷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看着我因为期待而发光的眼睛,还是悠闲的背着手踱着步走开了。我被不知从哪来的铺天盖地的委屈包裹,眼泪一颗颗落下,先是啜泣,最后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嚎啕。哭的理所当然。爷爷见我哭的伤心,心疼孙女破例买给我了。
(后来我总结过,大人们往往不像他们以为那样了解孩子,才会自信在自己态度坚决的转身后,孩子会亦步亦趋跟上。最终导致一幕幕街头“清唱”。毕竟,孩子在街上扯嗓子,丢脸的只有大人。九岁的我带上蝴蝶卡,眼泪还没擦干,就已经自顾自乐开花了。没时间顾及旁人的眼光。没心思想面子丢没丢。)
可惜欢乐的时光太短暂,我满心欢喜回到家,还没来得及给小花瞧瞧我发卡,蝴蝶只剩下一只了,我是短短的娃娃头,一路跑的又快,在哪落下的都不知道。
“掉了一个不是还有一个吗,旁人兴许以为这发卡本该只一个”
“不行,我要回去找,发卡都是一对一对的,带着一个,同学还以为我从哪捡来的呢”
爷爷经不住我闹,又陪着我走了一次,这次爷孙两走的慢,找的认真,可是一来一回两趟还是没找到。回到家里,疲惫后悔伤心同时涌上来,只有眼泪是解药。
“兴许被别的女娃捡了戴着了,兴许掉地上被车轮子碾过烂了,不管是哪样,都找不回来了。这样的事,以后还有很多。”爷爷自顾自说。
后来我才发现,这真是可怕的预言,一语道破我们的命运。那些比蝴蝶发卡让我珍视千倍万倍的人与事,都渐渐离我而去,爱而不能争,争而不能得。这样的事太多了。
渐渐的,我也不再哭了。
至此,童年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