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桌前,推开手边的一份材料,闭上眼睛,感觉有些昏花疲倦,用手揉揉,伸个懒腰,叹一声精力不如从前了。这时有人敲门而入,未见其人先问其声,那是一串爽朗的笑声。我一听就知道是老同学来了。虽说久未见面,但他标志性的笑声让人记忆深刻。没有客套,甚至省去了握手的礼节。我倒茶他坐定。他家在乡下,难得进城,我自然要放下手中正在修改的材料,跟老同学聊几句。
你好像蛮忙样。老同学先开口。我说,瞎忙,有些工作还得做。你天天又忙什么?他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无官一身轻,真不忙。我说,官实在算不上,公务员就是这样过日子。你太闲不觉得无聊吗?我知道他的情况,生活并不顺。曾经是有工作的,因违反计划生育,工作丢了,后来家也散了。他带个女儿度日,据说还吃过低保,艰难可想而知。
老同学露出了浅笑,就说我的生活吧,女儿出嫁了,我没跟他们住城里。身体还好,一个人还是住在乡下老屋里。你知道的,离村部不远。我现在只图舒服少图财,闲是闲,但并不觉得无聊。我带着好奇问,你才五十几岁,不打算再成家么?他平静地说,婚姻真是要讲缘分,我也看得淡了。那你每天干点什么?从睁开眼睛开始。反正跟你上班的人不同。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早餐是面条、粉丝或米饭。其实不难,不像你们上班要赶时间。我经常故意多煮点,我养了一群鸡鸭,不能饿他们。我站在门前禾坪里,鸡鸭向我跑过来,那种感觉你是体会不到。他们就像是我的家人,互相都离不开,哪怕外出去玩,心里都有这份牵挂。
他看着我有些惊异的神情,继续说,人家都说乡下人吃饭晚,我就不同,中饭11点半,晚饭5点半。比你们单位还要准点。我说你还有那么多时间做什么?怎么会没事做呢?他喝了口茶说,有时候会去集镇上转转,或与熟人聊聊天或看人打牌,偶尔参与玩玩。不过从不痴迷。当然,也要做点正事,不能靠子女不能坐吃山空。我在房前屋后种了不少菜,还经常砍柴卖,山上有点竹树,发不了财,饿是饿不到。做这些事,我历来不强求自己。说了可能你不信,有时候,一大早带把刀出门进山。抽着烟一路游玩,还别说,山里的景致四季都不错,常有赏心悦目的感觉。不瞒你说,我不止一次,人都到了山上,突然不想砍柴,就立马转身回家。心里反倒觉得很舒服。
我不禁对老同学刮目相看了,想不到他竟然有古人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的洒脱境界。这时,他似乎有些同情地看着我说,你们公务员端人家的碗,就要服人家管。哪有我山野村夫那么自在。当然,换个世俗的角度看,你们有你们的风光,我有我的可怜可悲。各人生活的喜怒哀乐各人感受,却也不能想当然去评说。我现在温饱不成问题,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告诉你老同学,在家闲来无事,我写毛笔字,信笔涂鸦写着玩,算不得书法。还真写秃好几支毛笔。有时候,没了墨也没关系,用水当墨,感觉差不多。近来想到一副对联:胜负无常,棋少下;得失有道,善多行。
老同学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正准备为他续茶,有人敲门。我只好说,俗务缠身,惭愧。老同学哈哈一笑。什么时候有空到我家去聊个尽兴。临出门,他很认真地对我说,下次给你带包豆角干来,是我种的是我晒的,绿色食品,包你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