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英语老师给我们每节课前放一首英文歌，
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首《What are words》
我最喜欢她把“words”翻译成“誓言”，
整首歌就成了“誓言是什么”
最喜欢里面的那句——
“What are words
If they're only for good times then they don't”
誓言是什么？
如果这些话只是在美好的轻松的日子里
说来当做蜜语
当做生活的添加剂、调味品，
然后在下遗忘一秒厄运来临之际被抛掷
一文不值——
那么这些口口声声所谓的誓言又算什么？
每当想起这句话，眼下的处境，心中便有了答案。
2018年8月中旬，爷爷咳血。
2018年8月底，确认为肺炎。
2018年九月初，检查结果出来，脑部肿瘤，恶性。
2018年九月中旬，化验结果显示，肺部肿大
他开始喘不上气，
他开始选择性忘记刚发生的事，即使是一瞬间，
他会指着葡萄，半天说不上来，
他不会说话了，
他左半边身子失去知觉了，
他感受不到嚼东西的感觉了，
他不知道自己吃下多少东西，总是被噎到被呛到，
曾经70多岁一直自己烧火做饭的他，如今吃饭需要人喂，
拿东西时手会抖的拿不住。
今年年初还灵巧的骑自行车去几里外的地里种地、除草、打药的他，如今走路需要人扶
他颤颤巍巍，口齿不清，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只会“嗯”“呃”，时而听得懂时而听不懂
不一定什么时候便抽风，眼睛斜向上看，喘着粗气，面孔扭曲
其实病的是年龄，是岁月，身体上的痛苦并不大，
只是从此吃喝拉撒离不开人了
偏偏他又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宁死不愿成为儿女的拖累
家里种着几亩田，爸妈工作忙，早打算不种，
是他一直拦着不让——
“趁我还能干，给你们存点钱吧”
奶奶去世时我才满月，是被爷爷从小看到大
弟弟也是
他一个月电费不到十块，
吃的是自己种的菜，
姑姑回家拿肉，
他都放在菜里给我和弟弟吃
那个一口一个“我不爱吃肉”“我吃不动荤菜”的老人，
却在生病后住在姑姑家时不拒肉——
哪里是不爱吃，分明是舍不得吃。
8月份咳血去医院检查，
上午抽完血爸爸开车送他回来，
第一件事就是去村口等公交车，
就是为了去镇上赶一趟集，给我和弟弟买喜欢吃的面包
顺便捎点儿水果
那天还下着小雨，他一个老人瞒着爸爸等了一个小时，
直到实在等不来才放弃
现在即使头脑时而昏沉，也会在我回家的时候，
颤颤巍巍去房间给我找吃的，
会推爸爸出去，让他去集上买吃的
他却不知道自己瘦成只剩一张干枯的皮了
爷爷生病的时候，邻居老太太对母亲说：
你公公一走，你再也享不了福了。
母亲想到爷爷的付出，只有痛哭，
然后努力笑着，照顾好他
有时候会想，如果寿命可以转增，我甘愿用自己二十年的岁月，
换你十年光阴
他们说，抽风早三晚四
最早三个月，最早四个月；
他们说，年前年后的光景
放他娘的狗屁，你那么能耐的一个人，
七十岁都料理起居、下地干活
你才不会有事呢
你用一个月几百块钱的养老金，攒了近十年，
牙缝里省出来，
给我攒了一万，上学
你怎么可以不等到我赚钱报恩？
恩？
看到深圳那个九零后摄影师把爷爷打扮成洋气的样子吗？
其实啊，那也是我的梦想
你从未出远门，
世界那么大，我想带你去看看
所以你必须好好活着
等我！
不知不觉泪痕满面，鼻涕掺杂着泪水流了下来
忘不了你的恩，忘不了你慈祥的面容
不管怎么说，你得活着
这是我的任性，最后的任性要求
谁叫你摊上我这么个孙女
誓言是什么？亲情是什么？
何为血浓于水？
为什么要抹泪？
为什么觉得自己成了拖累？
如果亲情只是锦上添花
是共享荣华富贵
却在困顿时落荒而逃
血缘又算什么？
我可以一学期不去学校小卖部
可以戒掉零食
可以一个月打盒饭
可以不喝牛奶
我不觉得苦
所以你也不要心里迈不过去这道坎
不要抱歉
你值得如此
二零一八年写于仲秋前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