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鞋与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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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不想被任何人训斥一句,包括家人。

小学五年级的一个夏天,外面下起大雨;课间,我们几个同学打着伞来到学校门前的小河。由于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昔日的细流,如今变的气势磅礴;我和同学饶有兴趣地走在河边,我突发想象,想验证一下今天的河边到底有多深(平时很浅)。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用穿着凉鞋的右脚试探性的踩下去,没想到的是原本坚实的河沿儿,已被冲刷掏空;我瞬间倒向河里,幸亏周围的同学一把抓住了我的雨伞,才把我拉上来;好在有惊无险,糟糕的是我右脚的凉鞋被冲走了,这好似晴天霹雳,我立刻惊慌不已。

因为这双鞋是在我的一再央求下,妈妈上个月开支刚给我买的新鞋,对于当时的家境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所以我也格外爱惜,甚至有时还作为我炫耀的资本。我不敢想象这样回家后会有怎样的后果,我呆呆的站在河边不知所措。

后来是一位住在学校不远小河下游的同学回家给我取了一双鞋子,穿着才回到家里。

为了不想让妈妈伤心,更重要的是不想自己遭到斥责,就和那个同学编了一个谎言。说是我们临时换穿几天鞋子,至于几天后如何来圆这个谎,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几天后,我正为谎言要被识破而发愁时,那位同学一大早就拎着一只鞋子来到我面前,兴奋地说"你冲走的凉鞋找到了,它挂在了我家的小桥下面,昨天河水退了,我一眼就发现了它";听后,我高兴极了。一是为鞋子的失而复得;二是为谎言终于可以自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原本垂头丧气的样子一下子变得可以挺胸抬头了。

于是我把另外一只没冲走的凉鞋从课桌里掏了出来和捡回来的凉鞋同时穿在脚上,把换下来的鞋子还给了同学。

那天放学,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理直气壮的告诉妈妈,"我的鞋换回来了",妈妈听后,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原以为丢鞋的风波就此结束。

一晃六年过去,我正在忙着备战高考。那几年爸爸的工场效益严重下滑,妈妈下岗在家,家里经济拮据;一天放学后回到家里,我不经意的发现妈妈穿着一双两只不同的凉鞋,一只是妈妈已穿多年的,而另一只却似曾相识;我还责怪妈妈"为什么这么穿,多难看呀"。妈妈却不在意的回答"在家里呆着,也不太出门,穿什么都一样"。

晚饭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总觉得妈妈的鞋子有什么特别。终于,我想起了好象就是小学五年级被冲走的那只凉鞋。但又感觉不对,因为那双鞋自己穿到破旧不堪,当年就扔掉了;而妈妈现在穿着的那只分明是新的。想到这我立即跑出去,仔细端详起妈妈脚上的这只凉鞋。原来它是左脚的,我被河水冲走的是一只右脚的。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妈妈终于向我说出真相。

妈妈承认当年就识破了我们"换鞋"的谎言,偷着来到学校,找到我的那位同学,知道了我丢鞋的整个过程。为了不伤害我的自尊心,妈妈没有揭穿我的谎言,而是又买了一双同样的凉鞋,把右脚的一只送到我的同学家和他编了一个失而复得的小故事。

现在她穿在脚上的那只就是当时后买的而没有用上的那只,妈妈一直保留着,没舍得扔掉,今天她的穿了几年的凉鞋坏了一只,恰巧是左脚的,妈妈就把那只鞋找出来,配在一起穿上了,以为我早已忘记了那只鞋的故事。

这一年的高考,我落榜了;但我没有放弃,顶住各种世俗的压力直到第三个高三终于考上了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中专。入学后,我利用每天放学后其他同学娱乐的时间到城里兼职做了一个孩子的家教。

在我寒假回家的行囊里,深深的藏了一双女式的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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