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黑,大娘带着风娣朝城里方向走去。城里离大娘住的小山村大约十多里的路程。天气很热,大娘眼睛又不太好,一路两人只能慢慢地边走边唠。
“我这远房表姐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大户人家的女儿,经人介绍嫁到了这个离县城不远的湾口村。婆家姓张,兄弟两个,都死了,还有个大嫂,人也很好,我也见了几次面。她大嫂家只有两个女儿,出嫁了。表姐家有三儿一女,大儿子叫云木,二儿子叫云林,三儿子叫云森,女儿叫云彩,是最小一个。大儿子今年二十四了,长得蛮好,脾气又好,就是太穷,拖到现在也没找着媳妇。说起来我这表姐呀也是老实人,不多言不多语,跟任何人都处得来。你要是去了她家呀,保证你没亏吃。”
风娣一边搀着大娘,一边听她断断续续介绍着未来婆家的情况,心想着:只要家里人讲道理,穷点都不怕,反正年纪轻,手脚都全,还会穷一辈子?就怕刚出狼窝又入虎穴。想到这里禁不住问道“那你表姐叫什么?”“叫丁卫华,嫁过来后,村上人都叫她二奶奶,叫大嫂大奶奶。湾口村也不大,二十来户人家,一半姓张,一半姓李。张姓是一个宗族,李姓是一个宗族。听说村里人很和气,只要有什么红白喜事,每家抽一人帮忙,另外还要随份子。姑娘,不管咋说,城边上的农村总比山里的农村好,别看现在穷,以后肯定比我们那里强。”
娘儿俩边说边走,不知不觉也走了二个小时。大娘好象有点累了,“姑娘,咱们找个地坐下来息会,前面不远就到了。”风娣找了个土墩搀着大娘坐下“大娘,你对我真好,我还不知你姓什么?”“我姓何,娘家跟你娘家离得不远,都是北边的”。“娘家还有人吗”?“早就没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孤伶伶的老太婆,唉,说不定哪天死在我那屋都没人知道”!
风娣怜悯地看着大娘,心里一股酸楚油然而生。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娘,自己的娘不知过得怎样了?她为了点财礼钱把我嫁到王家村这个山洼洼里,不问也不管我过得怎样?娘,你知道女儿已经过不下去了吗?你知道女儿已经怀了孩子吗?你知道女儿正在逃婚吗?你知道女儿以后的曰子会怎样吗?想到这里,风娣心里似有五味杂瓶打翻了,酸咸苦辣痛全部涌上心头,真想好好地泔畅淋离地大哭一场…… 夜有点深了,白天的热气在黑暗中也散了不少,这时树叶开始有点摇晃,“ 起点风了,我们走吧!"大娘招呼着风娣。风娣坐在那儿一动没动。与大娘相处了一天一夜,凭直觉,大娘肯定是个好人,可好人怎么没好报呢?上天怎么连一个子女都不留给她呢?不行,我不能不管她,既然已经认识了,也算是一种缘份,而且她又象亲娘一样关心我,我怎能以后弃她不顾呢?风娣的心是热的,虽然她知道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至少比大娘年轻,能够把她当长辈伺候,跟她走动走动,给她个念想,养老送终。
想到这里,风娣站了起来,对着大娘诚恳地说“大娘,我不会说甜话,你和我一样是苦命人,只要你不嫌弃,你就把我当女儿看待,你就是我的娘!我会好好地服侍你,给你养老送终!"
大娘惊讶地看着风娣,只相处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风娣就认她为干娘,给她养老送终。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真真切切听到风娣说了这番话。竟激动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大娘,你是嫌弃我吗”?风娣见大娘不说话,有点蒙,小心翼翼地问道。“傻姑娘,我怎么嫌你呢?你这么有情有义,我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这种人呀!”黑暗中,风娣看到了大娘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
风娣扶着大娘坐正,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大娘,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娘,我就是你女儿,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喝的,就有你一口,你老放心,我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大娘此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口里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好人有好报,我终于有个女儿啦!终于有人给我送终了!”……
湾口村座落在山水县城三里远的一个湾口上,故得名。村里大约二十几户人家。南北走向有一条大约八百米左右的一条路,路不宽。路的东西两边分别是错落有致的土坯房,大门都朝着路,也就是说,东边的房子门朝西,西边的人家门朝东,张姓宗族住在湾口村南边,李姓宗族住在村的北边。尽管有点破落,但看上去还是个紧凑而又和谐的村庄。
经过二个多小时的跋涉,大娘和风娣终于到了大娘的远房表姐一二奶奶家。二奶奶热情地把娘儿俩迎进了屋。“今天一天喜鹊就在我门前叫着,就知道有贵客来,猜不着是你们。表妹呀,怎么这么晚才到呀!吃过晚饭了吗?”二奶奶边说眼睛边瞟着风娣。“表姐,吃过了,这不,晚上走路凉快点嘛。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干女儿,风娣。”听大娘一说,二奶奶更加客气了,“这姑娘长得有模有样,嫁人了吗?”大娘一听笑了起来“你就关心人家有没有嫁人,告诉你,没嫁人,准备嫁给你儿子云木!”“别拿我们穷人开玩笑,这么俊的姑娘还没嫁人?”大娘跟表姐也不绕弯了,直接叫她到了隔壁房间……
一会儿工夫,姐妹俩从里屋出来了。毫无疑问,二奶奶已经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风娣从二奶奶的脸上看到了丝许担心和忧虑,但总体上二奶奶还是很热情和客气。“表妹,你跟侄女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随后急急出了门。
大约半个小时工夫,二奶奶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比二奶奶稍微壮实的老太婆。大娘见了,赶快站了起来“大嫂,长远没看见你了,身体还好吧!”原来是大奶奶,风娣也连忙跟着干娘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大奶奶!”大奶奶客气地招呼着,眼晴一刻也没离开过风娣,看得风娣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老姐妹寒喧了一会儿,大奶奶说“表妹,今天太晚了,你们娘俩住我家去吧!跑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好好息一个晚上,明天咱们再谈正事!好吧!”“好,好。客随主便。”大娘也不推辞,带着风娣直接去了大奶奶家。
大奶奶家就在二奶奶家的对面,即路的西边,中间就隔一条路。屋里很空荡,三间屋,中间饭厅,两边卧室。格局跟二奶奶家一样。大奶奶麻利地烧水泡茶后,又打了些水给风娣娘儿俩洗了个澡,完事后对着风娣说“姑娘你到那屋先睡吧,我跟你干娘谈谈心”。直接拉着干娘进了大奶奶自己的房间。
进了里屋,大奶奶直奔主题“表妹呀,刚才你表姐都跟我说了,她什么都满意,就是担心姑娘肚里的娃。我刚看了一下,肚子不大,还好看不出,没什么大碍。我的意思是肚里有娃的事不要声张了,家里情况你也知道,云木也老大不小了,就让他们结个婚,成个家算了”。大娘一听,满心欢喜,她知道大奶奶说这话就是八九不离十了,表姐家的事都是大奶奶说了算。“孩子生下就姓张,跟我家姓,婚礼就不大办了,婚房就先设在我家,等到他们有能力盖房再搬出去住。明天让他们见个面,挑个日子,放放炮,村上发点喜糖就行了。大家都穷,谁也不会计较。”。
大奶奶说话干净利落,一听 就是个说一不二,当家作主的人。“好,好,都听大嫂的,你说了算,我们也算亲上加亲,没什么不好商量的。”这一夜,尽管天气有点热,但大娘和风娣娘儿俩还是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