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新年的欢庆感依旧浓厚。各家各户都透着喜庆更遑论市里,大街上彻夜亮着的彩灯和潮潮往往的人群显得异常热闹。
云子苏和陆辰在前两天也就是大年初三时相伴出行,陆辰带她出来散散心顺便买点高考复习资料。云子苏和陆辰今年高三在同一所高中上学,两个人也算是一起长大。
云子苏在十五岁以前都是生活在老家新丽村,陆辰的家在县城只因和外婆外公的关系甚好,所以每次放假都会跑去在新丽村的外婆家,因此多半的时间就是那里待过……
眼下夜色渐浓,两人正在挑选高考试题。原本在兜里的黑屏亮了起来,拿出手机一看是母亲的来电。
陆辰,你先看着,我去接个电话,说完转身出了书店门。
喂!妈,有什么事吗?云子苏心里有些疑惑,这个时候母亲打电话有什么事?电话那头母亲沉默了好一会,还不曾说话。云子苏心里有点发紧,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
这样胡乱想着手指不由收紧,手心都溢出了些汗意。
子苏?云母在电话那头发了声音:"你……你伊姑姑来咱家了,她来看你,明天你早点回来吧"……
在听到"伊姑姑"三个字,云子苏握着手机的右手手指不由紧了紧,一股气堵在喉咙中上不去也下不来,垂放在左手的手不断收拢。
电话里,云母久久没有听到女儿地回应,不由有些急……喂!子苏、子苏你在听吗?
好半天云子苏才找回自己地声音,强压一口气,强迫自己音量尽量平和。
嗯,妈!我在听!这事我知道了,就先这样,你早点休息,我先挂了!说完立即挂断,在眼泪决堤之前快速往厕所方向跑去。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么脆弱,那么狼狈地自己,尤其是他,隐约听到身后陆辰传来的声音,子苏,你去哪?
陆辰看着这突发的状况,眼底透着担忧放下手中查看的资料连忙追去。
厕所这边,云子苏冲进厕所忙关上门,把冲厕所的水开的最大。
忍住,忍住!怎么就是要掉眼泪呢?为什么怎么擦都擦不完呢?说着,双手胡乱地在眼睛上擦着,背靠着门双手捂着脸发出哽咽的哭声,刻意压抑出的呜咽声,伴随着冲水声持续很久,很久……
是了,云母口中的伊姑姑是云子苏的亲生母亲,云父云母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而是她的养父母。
在十多年前国家规定生一胎,那时的计划生育抓得严,超生的话就要罚款。那时她亲生父母超生,没办法就把她抱养给云父云母。云父和她的亲生母亲带有点亲戚关系,之后云子苏就成了云父云母的女儿。
在云子苏印象中,在她几岁的时候生母来看过她一次,之后便是十多年不曾见面了,这一次来得那么突然,这种感觉就像是原本已经痊愈地伤疤又被人重新撕开,让它血流成河。她在想抛弃她的人有什么资格再回头来找她,不能参与我的过去就不要涉足我的未来。
像是过了很久。铃……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陆辰来电,云子苏忙擦了擦眼泪,深呼吸几口气才按下接听。
喂!子苏,子苏?你在哪里呢?我把这附近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你。电话那边陆辰焦急地声音传来!你把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你!
嗯,陆辰,没事我在厕所里,等下马上就出来,你先去书店等我,我先挂了啊!说完云子苏开了厕所门,走到洗手台把水打开用冷水拍了拍脸,消了消肿,确定双眼没有红得那么明显之后,出了厕所往书店的方向走去。
陆辰站在廊道上看到云子苏走了出来,连忙上前,看到她明显红肿的眼睛以及在电话里刻意压抑的嗓音,黑眸沉了沉。
怎么了,眼睛怎么那么红?他盯着她细微地观察她每一个表情。
没事,就是刚才眼睛有点不舒服,我用冷水搓了搓。云子苏见陈路阳黑眸紧紧地盯着她,怕被他看穿,有些压迫感,只好转移话题。
陆辰,我明天要先回家一趟,家里有点事,我们赶紧挑选好资料早点休息吧!说完忙拉着他走,生怕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陆辰黑眸一闪,显然知道她是不肯告诉自己,只得放下探究,他知道她不肯说就不想让他知道。总会知道的,这样一想也就任由她去。
从兜里抽出纸巾,熟稔地递给云子苏,来,擦擦脸上的水珠。
云子苏看到眼前递过来的纸巾愣了一下,随后想到自己刚刚洗脸可能脸上的水还没干透。随即接过,谢谢!
走回书店两人把选好的资料付了钱,走回了酒店住处
陆辰,我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说完轻带上门
嗯!晚安!陆辰看到云子苏关上的门那一刹那,眸子晦暗不明,略有沉思,在门外呆了好半响才转身离开回房去。
次日,早晨七点,云子苏赶了七点最早的一趟车回新丽村。坐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到了村外。
又一次回到这里,云子苏心情很复杂,她是拒绝的因为这里承受了内心太多痛苦,从初中开始因为在县城读了高中,所以全家人就一起搬到了县城租了一套房子,妹妹也转了学。这一次回来过年是因为父亲有点事,所以全家干脆回来过年。
越来越接近家,步子就迈得越沉重,好想逃离。来到村口一半的时候突然看到邻里的大伯大婶像是指着她说。
看!那个不是云淮生的女儿吗?一个大婶和旁边的大妈在讨论
哎呦!你不知道啊?什么云淮生的女儿,她是云淮生抱养的。你是不知道啊,昨儿个她的生母来了啊!
这不,来了一大堆的亲戚,看这架势怕是来认亲的
耳边传来各种议论声,云子苏觉得耳膜要破了,头脑发胀。但是声音还是没有停止!
啧啧!从这么小养到这么大,十几年云淮生是白给人养女儿了,就是不知道云淮生这个养女心里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肯定是跟着她亲生母亲走呗!另一个大妈顺口接话恶毒地猜测道
听到这些杂论,云子苏地脸色越来越白,胸口闷得想要把它撕开,让它透透气。双眼发酸发胀,这些恶毒的议论再一次把她丢到小时候的恐惧中。
就像小时候满心欢喜去村头玩的时候,那些大叔大妈丑恶的嘴脸笑眯眯地对着她说:“子苏啊!你不是你爸妈亲生的,是他们捡来的,你亲妈有没有来看过你啊?你想不想你亲妈啊?”
就连每次出去路过院口,和她一般大的男孩女孩堵围着她,指着她说:我爸妈说你是捡来的,我们不和野孩子玩!哼!
云子苏是捡来的,云子苏是野孩子!我们别和她玩。一大帮小孩说完就做着鬼脸跑开了。而从那之后她不敢再出门,她怕会再次听到那些嘲笑。十多年来生活在这种环境,她自卑,害怕,而此刻现状再次把她推入这种恐惧中。
云子苏觉得此刻她快要窒息了,再次体验把内心中那些悲痛。
耳边这些嘲讽声和小时候听到的一样恶毒,就像锋利地刀子一刀一刀刮剐着她的心,千疮百孔,这些闲言碎语比洪水猛兽还残忍恐怖吞噬着她的心。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她微弱地反抗声淹没在这片讽意十足的嘈杂声中。
住口,你们都给我住口,清朗的嗓音在嘈杂声显得异常响亮,却是那么地有力量
陆辰愤怒的想杀人,眸子猩红,脖颈处青筋浮现,双手不断地收拢,指关节发出咔擦,咔擦地响声。他昨天察觉到异常,知道子苏性格很敏感也不打算追问下去让她难堪,所以在她买了早班车票回来的时候,他也买了后一班的车赶回来。
结果他晚到一步,看那些嘴巴恶毒的大叔大妈把子苏说成这个样子。他看到那个陷入痛苦中的少女微弱地反抗,他心痛的无法呼吸,更更不得杀了这些“始作俑者”泄愤。
别人家的事,你们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的,你们是吃饱了撑着了吗?管好你们的嘴巴不要到处喷粪,污染环境!说着拿着地上的长棍棒用力挥着,滚来,快点滚开!
云子苏听到陆辰的声音,抬起头,眸光微闪。之前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忽地滑落。陆辰——这个少年在十年之后再次挡在她的面前做守护她的盔甲,为她挡住利刀般地嘲讽声。
就像十岁那年一样,她被别的小孩骂捡来的野孩子,他冲过去和别人打架,最后被几个小孩围着打了一顿,她跑过去一边掉着眼睛一边扶着他起来。他看到她流了泪,扯着带有淤青的嘴脸傻笑
没事,没事,别哭!我把他们都赶走了,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你别哭哦,不然我这顿算是白挨了,说完带有些灰层的小手往兜里摸了摸,许是发现兜里没有纸巾给她擦眼泪,便拍了拍衣角慢慢地擦着她的眼泪……
似乎每次在她最难堪的时候,都是他在她身边。正抬手准备擦掉眼角的眼泪,面前一只节骨分明的手递上一张纸巾
来,擦擦。温和中带有心疼的声音让人觉得意外的平静
说完边拉着云子苏的手腕边说:走,离开这个满是粪臭的环境,一边说着一边向前慢跑。
身后那些大叔大妈看着主角都不在了,也没啥意思,一下一哄而散。
陆辰一路拉着云子苏小跑,他一米八的身高双腿又长,云子苏一米六五的身高步子子迈得有些吃力。暗暗地调整呼吸
陆辰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一边放慢了脚步一边说着:你现在这个状态不太适合马上回去应付那些事,我先带你去个地方调整下心情。
跑了一大段路,原本有些冷意的身子暖和了许多,到了目的地放开陆辰的手调整下呼吸慢道:陆辰,刚才谢谢你!
谢我就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不要让别人欺负,陆辰沉沉地嗓音缓缓响起:子苏,不要那么难过,被欺负就还回去,被骂了就打回去,不要这么封闭压抑自己的痛苦,我虽不能感同身受,也承担不了你内心的痛苦,但是,话锋一转:子苏,我希望你一直都是快乐的开心的
刚准备放下的手指一顿,云子苏突然觉得眼睛又开始发胀了。怎么回事,这眼泪是流不完么?
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耳边又传来少年的声音:呐!这里是你最喜欢来的地方,只不过现在这个季节没有开放你最喜欢的栀子花,就连竹子也光秃秃的,今年六月份高考完,我们相约七月份一起来看栀子花啊!就像小时候一样。
嗯?自顾地说完没有得到回应,陆辰突然倾身上前,云子苏此时正好转过头来,突然之间彼此呼吸相交,靠近不过一厘米。空气瞬间凝结,空气不断升温,云子苏觉得近距离的有些缺氧,呼吸也不短变粗变重了,脸像是充了血一样,滚烫滚烫的,她看到陆辰喉咙滚动,嘴唇快要碰上她嘴唇的时候,突然像是控制回了自己的身体,连忙转身用手把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往耳后带了带,掩饰尴尬。
嗯,好的!
陆辰看到云子苏转过头,眸子一暗,黑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听到了她的承诺暖暖一笑,这一笑清朗俊雅像是融化了冬季里的寒风,暖意阳阳。
云子苏觉得此刻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个少年更耀眼了。他就像一束温暖的光无孔不入地砖入她的生活,温暖着她,让她贪婪又害怕。因为她的内心活在封闭的黑暗世界,而眼前这个少年耀眼地有些刺眼,她没有勇气把这束温暖的光投放入内心。她自卑,害怕,更觉得高攀不了……
与陆辰告别后,她始终是要面对现实存在的问题,与之前的心境相比,这一次明显轻快多了。
走近家门口看到突然多出了那么多陌生的面孔,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云父云母看到女儿回来了忙上前,子苏,回来了!
嗯,爸、妈、奶奶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她只觉得瘆的慌
姐姐,云子萝看到自家姐姐回来了欢喜跑上前,紧紧地抓住姐姐的手像是怕别人抢了去了似得。
见此,云子苏轻笑着,好了,好了姐姐手都被你抓红了,先放开,给你带了礼物哦!说完把手抽了出来,对于这个妹妹,云子苏觉得她自己是一个心中缺乏温暖的人,所以她想把自己为数不多的温暖和爱全都给她,护她长大,给她一个幸福健康的成长环境。
从一进门云子苏就看到了正前方那个和她容貌有三分相似妈妈口中的“伊姑姑”,心里也有了数。她平静的看着她走到她跟前,对方看到她似乎有些激动,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感慨道:长大了,长大了。
云子苏不失礼貌地唤了声伊姑姑,紧接着抽出自己的手。
此后对在场的每一位所谓有血缘没感情的“亲戚”礼貌性的点点头,所以这场所谓的认亲并没有旁人眼里地轰轰烈烈,相反以冷淡收场她觉得自己也不必来虚伪的一套,也没那个兴致去说些场面话。
可能解铃还须系铃人,见过了面后心里倒没有那么沉重了,对于抛弃她的人没有感情哪来的怨恨,只不过是放不下被抛弃时给自己成长环境带来的过程。
不存在什么原谅,也不管是何因素,没有缘分但也成全了自己另一份温暖的家庭。
认亲一事告一段落,一蜂窝地来有一窝蜂地去,无所谓,在乎她的有家人以及……以及那个温暖她十年阳光般耀眼的少年。
时间就像是一趟永不会回头的列车,随着轨道一直向前行驶,在行驶的途中不会停留片刻……
在这五年来,如果要问云子苏是怎么样度过的,她的回答是痛苦、煎熬的。没有人能体会到她心中的悲与苦。
五年前将近高考那几个月中,她觉得是她十八年来除了家人带给她的温暖外,那几个月是她最接近温暖与光的时光,她甚至已经鼓起勇气打算将自己彻底投放到这温暖当中,只是…………
在下半学期的第一个月,因为情绪不够稳定心态不够好,导致成绩一直处于下滑趋势。一直以来都是陆辰在这枯苦无岸中陪伴着她。
晚自习过后同学都走了,他知道他怕黑,就在教室陪着她,过后送她回宿舍。他知道她胃不好吃不得沾油带辣的食物,他就每天早早起来跑到校外老街去买养胃的薏米莲子粥回来放到她课桌上叮嘱着她吃。
他知道她怕冷,每周他都会事先看好天气预报,准备好外套和伞……
经过几个月的补习,不断地做试题云子苏原本下滑的成绩又回复到了之前的前十甚至进了前五。高考又是人生一段分水岭,苦读十年就看这几天,所以高三学子每天都处于紧绷的状态,这一刻终于来临……
高考过后云子苏考了理想的成绩,她报考了辽城传媒大学,陆辰报考了安市南华大学。他们约定高考过后七月初去看栀子花。
正值黄昏,金灿灿的光晕散开并不灼眼,光芒柔和。现在正是栀子花盛开之时,满园清香,翠竹高枝高节随风摇曳。
子苏,陆辰嗓音朗朗传来。
嗯?
上了大学我们在一起吧!我喜欢你,喜欢看你笑,想帮你擦泪,想陪在你身边。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云子苏措手不及,浑身一振久久没反应过来。
察觉到云子苏一直沉默着,陆辰原本黑亮的眸子突然暗了下去,感觉到周围世界都失了色彩。
直到——好,好上了大学我们就在一起吧,云子苏抬眸看着少年瞬间发亮的眼,带着欢喜与愉悦!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
嗯,嗯看着眼前这个雀跃的大男孩她的心情也被感染了,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子苏!
嗯?云子苏抬头看到少年放大地俊脸,突然唇瓣温热,四唇相贴,黄昏夕阳下两道身影被拉得老长老长……也埋下了他们年少青涩的爱情。
八月中旬云子苏送陆辰去车站,陆辰报考的学校提前半个月开学所以两人就早早的来了车站。安检过后,看了下时间擦不多要到发车的点了,把行李箱放入车厢后
到点了,到点了,赶紧上车!车上传来检票员地催促声。
子苏!我先走了,等你开学我来你学校找你记得给我打电话啊!陆辰满眼不舍叮嘱道
见此!云子苏只好催促道:“好了,好了,知道了,快上车吧不然误点了”。边说着边把他往车前推。
子苏!
嗯?陆辰突然又跑下车紧抱着在她耳边说:忘了告诉你了,别人搭讪你时,你就说你有男朋友了!
说完还不等她愣过神来就放开她上了车,再见!
哦!嗯,好,再见!
看着眼前的车越开越远,云子苏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直到完全看不到车影了才转身离开。刚抬起脚觉得头有点发昏,视线有些模糊,用力甩了甩头似乎视线清醒。这一个月来频频突发这种状况她倒也不怎么在意,因为从小体质就弱这样想着便往出站口方向走,走两步脑袋发胀,眼前一黑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在陷入黑暗之前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喊……
另一边,在车上的陆辰突然觉得心口慌慌地,眼皮再跳,点着手机屏幕的手指不由地在颤动。
右手拍了拍胸口,顺了顺嘀咕道:应该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等下到了学校给子苏打个电话,说着半眯着眼开始小憩……
在五年前送陆辰上车那一天,是他们五年来最后一次见面。在她昏倒在车站那一刻被车站的安检员拨打120送入医院被检查患有胃癌那一刻,她的世界就瞬间崩塌了,她想她离那个少年越来越远,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她的是今后无望地在病痛中度过
事后爸爸妈妈立即给她办住院手续进行检查和办理休学手续,她在住院之前特意打电话和校领导说关于此事请保密便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之后全家人都搬到她治疗的城市,再进入正式治疗之前掐断了以前所以有联系的同学,却保留了电话卡,把它收放好一个小木盒子里,每个月叫父亲定时交话费
治疗的过程中,她断绝了与外界地一切联系,每天躺在病床上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不时出现的失聪,视力模糊,掉发、嗜睡以及昏迷。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输营养液,吊着药水,打针,吃药,冰冷地仪器触摸着皮肤心都是冰寒的
看着爸妈每天日夜不停地操劳照顾她越来越苍老的身影,心尖都泛着疼
在医院躺了半年,也治疗了半年终于可以回家修养,医生嘱咐每隔半年来医院进行一次大复查。出了院后爸妈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还要照顾她,从一开始地崩溃到慢慢地接受,医生说心态好才能修养地快,她把这句话当成圣旨,快速了调理自己的心态
所幸恢复地也不错,看到她精神状态越来越好,这三年一直笼罩在家中的乌闷感好像一下子散开,爸妈也重展笑颜……
五年过后,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了,人老了总想归乡,全家人就搬了回来,乡下空气环境都较好对调养身体也快些
现在算是阴历八月份,天气转凉,云子苏穿了件针织衫套了件风衣,带上一顶帽子正打算往外走身后就传来了云母担忧的声音
子苏,你去哪儿呢?现在起风了,当心着凉!
妈,没事,我就出去转一圈,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说完就慢慢向前走。
边走着滑开手机屏幕,有很多个未接电话拖到短信处,手指微微颤抖,鼻子突然发酸,双眼发胀,看着上面的短信内容,发送者——陆辰,眼泪一颗颗滑落
他说:子苏,我到学校了,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呢?我发短信给你,你看到了回个电话给我好不好?
他说:子苏,对不起,我这段时间有点忙没有按时给你打电话,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他说:子苏,今天是9月6号你学校开学了,你来报道了吗?我过来找你
他说:子苏,你怎么了?怎么不回我电话啊?
他说:子苏,这两天我到你学校新生报道学籍资料中没有你的名字,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啦?
他说:子苏,我去了你家那些街坊邻居都说你们全家不知道为什么在一个月前突然搬走了,我去问过你同学她们说你好久没有和她们联系了,她们也联系不到了,我甚至去了学校,你班主任我怎么问你的情况他都闭口不说,子苏,你在哪?让我来找你好不好?
他说:子苏,我们学校有一大片栀子花林,七月份开花的时候可香了,满园芳香,好美,好美,我一个人看也没意思,你来找我好不好?
他说:子苏,我今天喝了好多酒,喝醉了梦到你了,梦到小时候,你发间戴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穿着一套你妈妈新给你买的小白纱裙,远远地对我招手,陆辰,陆辰,快点。栀子花开了好几轮了,你怎么还不回来找我呢?
他说:子苏,这段时间我走过了很多地方,看了大海,逛了古唐街,游了丽江,看了云海,跨过草原,还去了你最喜欢的大理,那里民风朴素,时光悠闲。有吹过地海风,花田盛开的娇艳,金灿灿的麦子,神秘的古巷,你肯定很喜欢,我想带你去!
他说:子苏,今天我拿了学校滑轮大赛一等奖,我想与你分享
他说:子苏,我感冒了,第一次那么严重,喉咙好痛,嗓子发炎喝水都痛,你回我身边照顾我好不好?我想看你一眼
他说:子苏,你看我又梦到你了,人家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真的是太想念你了,你怎么就突然消失这么久呢?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想满世界地找你却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快回来好不好?回来吧!子苏
他说:子苏…………
2012年 11月25日
他说:云子苏,你真狠!!
这是一年前最后一条短信,从此就再也没有收过陆辰发过来的短信了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六个字,云子苏觉得此刻有一把钝了的刀子一点一点拉锯切着她的心,心口痛的像要死了一般,这种痛比这二十多年来任何时候都要痛,趟在手术台上任由那些冰冷的刀子摘除她衰竭的器官,和那时不时突发的心肌梗塞都没有那么痛
这些短信从她好转之后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看一次,像是在惩罚自己,又像是在减轻痛苦与负罪感,看一次内心就承受一次巨大的痛苦像是能帮他分担
呜呜……压抑地哽咽声从口中溢出,心里悲痛嘴唇发白感觉呼吸有些乱,云子苏忙深呼吸调整下,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呼吸顺畅了些抬脚再次向前走去
过了半响走到了目的地在竹林中停下,抬头望着,春分已过进入初秋,眼前的竹子不再是葱绿而是点点泛黄
收回视线,扶着左手边的竹子缓缓蹲下,在地面上挑选了一根拇指般大带有刀销痕迹尖端那头盘起正前方的土来
五分钟过后,从土里挖出一个小木盒,拍了拍盒盖上沾着的尘土,打开盒子,盒子里放了个成人拳头般大的六边形玻璃瓶。玻璃瓶里还装了两颗杏子般大小水晶般的珠子,两颗水晶珠用红绳绑在一块,借着亮光可看出一颗刻着“云子苏”另一颗刻有“陆辰”的字体
云子苏眨了眨眼,从风衣口袋中取出纸巾擦了擦瓶身,吹了下。不由想起这两颗珠子的由来
那是在高考后七月份她和陆辰考到了理想的学校提出去游玩,在丽古城,一个不起眼的地摊旁扫了一眼,她一下就看到了这两颗珠子,杏子般大小通体明亮,地摊老人和他们解释说,这两颗珠子是一对的,可引缘,男生刻上女生的名字,反之女生刻上男生的名字,刻上去的名字永久都不会消散退痕
那我们要了,听老人说完两人异口同声
两人拿着开始刻上对方的名字,白珠红字,老人拿一根红绳把两颗珠子绑在一起,说是姻缘线
之后他们两个就把这两颗珠子装在一个小木盒里,找一处干燥没有湿气的土里把它埋好,一起约定等大学毕业后再一起挖出来,在云子苏的家乡竹同“终”又叫终子
终情,终情与对方也埋下了他们年少青春的爱恋……
许是蹲久了,云子苏扶着竹子慢慢起身,身后传来了细微地脚步声,等她站直转头一看,目光瞬间定住——陆辰,五年未见,没有丝毫联系的陆辰
这一刻,内心悲喜交加,震惊、欢喜和恐慌,双眼瞬间发酸,五年的思念,随着泪珠夺眶而出
而这边陆辰在看到那张五年来日思夜想的脸庞,有怒、有怨、有恨但更多的是想念。
他放在裤腿两侧的手不由地收紧,喉中如梗,鼻子发酸,目光紧紧地锁住十米开外那一抹纤细地身影。五年不见她似乎恒瘦了,宽大的风衣裹着她纤细如骨的身子,小脑袋被一顶宽大的檐帽盖住,脸几乎遮挡了一半
眸中情绪翻滚,目光复杂,他想快步走过去大声得质问为什么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声不响就离开了他的世界,甚至掐断了和他的联系一句解释也没有,知道这五年来他是怎么度过来的吗?常常用酒精麻痹自己,想着这样自己至少可以在梦里见到她,卑微到这个程度,在梦里与她相见,可是有什么用呢?早在一年前就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云子苏看着眼前的陆辰,记忆中的少年成长了一个男人,这五年时间对于她来说就是一辈子那么长,在病痛,对父母的愧疚和对他的思念中度过,他似乎又高了些俊郎中更多的是成熟,没有当年的青涩,眸子不再温柔地看着她,黑眸不在像以前那般澄清的地像盛开了满天星辰,而是像一湖黑谭深不见底
云子苏收回目光,快速的调整了下情绪,左手手指压了压帽檐,她不想他看到她此刻的病态
缓缓走过去,站在一个适当距离地位置
她说:"陆辰",好久不见
他说:"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云子苏眸光微闪,暗暗吸一口气
嗯!挺好的,我过得很开心,对于这五年的事他们默契地闭口不提
你呢?
陆辰刚要答话——阿辰,一道清亮地嗓音在身后想起,接着云子苏就看到一个二十多岁长相秀美的年轻女子坐在轮椅上滑动着轮椅过来,见此陆辰忙上前
你怎么过来了?外面风大,语气带有责备与关怀
没事,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想着你肯定在这里,所以我就过来了,没想到还真被我找着了,女子说着发出格格格地笑声
云子苏看着心中不由跳了跳,藏在身后握着玻璃瓶的手不由紧了紧。她看着陆辰推着那位女子走了过来,听着他介绍说
这是我的朋友,云子苏
轮椅上的女子伸出右手明媚地笑着
你好,子苏很高兴认识你
她正要上前礼貌性地握下手,突然听到
子苏,这是我的妻子,李欣雨
嘭地一声,像是玻璃瓶摔碎的声音
云子苏觉得这一刻心像是砸了个窟窿,在滴着血,嘴唇瞬间变白,他结婚了?他结婚了?满脑子被这个问题占据,踉跄地往后倒腿了一步,身子开始发软脚底发虚,感觉喉咙有一股腥味涌上来
陆辰见此条件反射地跨出步子,松开原本握住轮椅的手,薄唇紧抿,显示他此刻地慌张
而坐在轮椅地李欣雨眸子微闪
云子苏见陆辰快要走到她跟前忙伸出右手摆摆,制止他往前
没事,我这几天重感冒,你也知道我从小身子虚体质不好,刚才可能是站久了,没事,说完借着身后的竹杆将自己地身子拖起,收敛收敛情绪,调整下呼吸强压下喉间那股血腥味,这才走到李欣雨面前
不好意思,很高兴认识你,欣雨!说完笑着礼貌性地握了握李欣雨的右手
过后,便听到李欣雨说
阿辰,我们回去吧,脚吹风吹久了有点疼
阿辰?
陆辰眸光扫过地上摔碎的玻璃瓶两颗绑有红线的白色水晶珠,目光复杂地看了眼云子苏
好!我们回去,说完就推着轮椅向前走了,隐约还听到李欣雨传来的声音
子苏,我们先回去了哦!下次再见!
云子苏收回目光,满嘴苦涩,眼泪瞬间滑落。直到看不到他们身影后口中的血腥味终是压不住喷了出来,血红血红的血水洒在地上,染红了两颗白色的碎珠子,上面刻的名字像是裂开了,一如云子苏此刻的心
她扶着竹杆微闭着眼,嘴角荡开凄惨地笑:"真好,他找到自己的幸福了,这样我就放心了。"话音刚落轰然倒地……
八月初,竹林边已然凋零的栀子花,在此刻开的颓败,泛黄的花瓣不再洁白无暇,仿佛已支透了生命力……
另一边,陆辰推着李欣雨回去的路上,眼皮突然狂跳,胸口钝痛有一股巨大地恐惧感包裹着他,痛到呼吸都带着涩涩地疼,右手紧紧抓住心脏处,连力气像是突然被抽干,闷哼一声
嗯!……
突然停下,李欣雨听到陆辰的闷哼声连忙问道:“阿辰?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没事,过了几秒疼痛感突然消失,揉揉眉心,他推着轮椅一直往前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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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她在治疗后好转时,偷偷跑到他学校去看过他,远远的看过,之后回来便是连续一个月的在病床上痛得呻吟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流眼泪,他总会拿出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温和的嗓音对她说:来,子苏,擦下
那是因为从第一次他见她哭用沾有灰层的衣角给她擦眼泪后,此后他就习惯性随时带着纸巾。有一次发小取笑他说:"哎!我说陆辰,你这么多年身上纸巾不离身,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地癖好吧?"说完哈哈地笑
他扫发小一眼,淡淡道:我有洁癖
其实是他的女孩爱哭,有永远擦不完地眼泪,他深知她敏感,脆弱,所以他就默默地守护着她,给她递纸巾,擦眼泪。
她成他的软肋,他是她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