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行李箱,父亲在前面,用那并不强壮的身体拨开着人群。我心情格外的烦躁。第一次离家,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人群。早晨离家的时候,我就不停的排斥父亲。做着相反的事情,拖拖拉拉。在去商丘的路上,我一句话都没说,呆呆的望着窗外。树木,田野,沟渠,都在后退,像那数不清的日子不可复回。秋夜里洒下的露水,在有些枯黄的叶子上亮晶晶。
高考后,我郁闷的憋在家里,等待成绩。父亲,在外面天天喝酒。我一直讨厌父亲。他在我的记忆力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从小就没有抱过我和弟弟。他只是常在花钱,吸烟,喝酒,还时不时和母亲闹脾气。当别人家的孩子在父亲面前快乐的玩耍和撒娇时,我在门口羡慕的望着。然后,回到家中,默默的蹲在母亲的旁边,看母亲纳鞋底。我知道母亲在这个家庭中很委屈。爷爷奶奶对我家有着偏见,从来就不喜欢我家。姑姑似乎也受其影响,不冷不热。我心里就发誓,哪一天我要走出这个充满不公平的氛围,让母亲享受到幸福。
我一直在努力。只有拿到第一名,母亲的脸上才会有最开心的笑容。我不会放过这唯一可以做到的心愿。我整天拿着书本,享受着不一般的时光。中学时,我拿着那个小小的红包,兴高采烈的递到母亲的手中,母亲总会多煮几个鸡蛋慰劳我。后来,弟弟亦如此。我们是这个鲁西南村庄里的骄傲。
那个时候,我是村里唯一的一个考上县城重点高中。记得,那时我是村里的荣耀,整个村子似乎都在羡慕我们家。我沉浸在从未有过的甜蜜和幸福中。在高中无声的奋战中,我抱着一个信念刻苦的努力着。当高考的大钟敲响的时候,我怀着希望迈进考场。但结果让我失望,无法上一个重点。我伤心至极。母亲没有说话,在田地里依旧的忙碌。我看着浓烈的阳光无情的炙烤大地,心里思考着是去还是留。
姑姑和父亲坚持让我走,但我的分数无法上一个重点学校。我没有心情,志愿由他们商量。我胡乱的填了。第一志愿是山西的一个学校,这是母亲的心愿,她不想我离家太远。但事实上,我走错了一步。服从调剂的我还是走了,到离家很远很远的新疆继续我的大学。
父亲和母亲的唠叨发生冲突,他们几天都不说话。家中是死气沉沉。我厌恶的看着父亲。满目是他生气时僵硬的表情和斜瞪的眼珠。
现在在候客室,我依然沉默。不知道明天有什么在等待。我们没有买书硬座票,第一次出远门的自己不清楚为什么火车票这么难买。列车来了,我随着拥挤的人流向前走动。这才发现到处是拾棉花的农民,他们使劲的挤着,自己还纳闷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摘棉花。等我们爬上列车,已没有空间可以立足。行李箱轮子坏了。父亲忽然惊叫道,手机?我的手机呢?我也很惊诧。慌忙的看着。父亲脸上是无限的焦虑。但事实只有一个,手机丢了,不可能找回来了。
行程开始了。我就这样无奈的站着,还要忍受来来回回的拥挤。窗外是山丘和荒草。哐哐的挤压隧道的声音让我回到从前,回到记忆中的年代。
父亲摇动我得手臂,饿不饿?
我摇头。心里没有一丝饥饿。
夜里嗖嗖的寒气袭上肌肤。父亲在我蹲着的时候,给我披上他的衣服。我竟然不知。直到卖夜宵的叫卖声惊醒我。我才发觉身上的衣服。我脱下,递到父亲的手中,我不冷。
我们就这样站着,或者蹲着。腿上的肌肉有些僵硬。父亲尽量腾着空间让我舒服。我忽然有些感动。生命里许多的时候,感动总是莫名的涌来,一丝抚摸,一句问候,一个眼神……再回头的时候,许多的东西已经改变。
昔日的古道上留下单调的黄色。我厌倦这一切。我盼望欣欣向荣,盼望缓缓长流,盼望烟雨绵绵,盼望春红片片。父亲说,明天的路还很长,许多的事情你还没经历,等你明白的时候,你就会长大许多,成熟许多。我疑惑的看着他,他究竟是不是站在我身边十八年的父亲?
我望着西行的列车经过的风景,眼角流出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