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去看姥姥,是今年的大年初二。我和爱人一起带着女儿,吃过早饭就出门了,想赶在中午回娘家之前提前向她拜个年。
姥姥的房子拆迁了,生前一直和舅舅舅妈住在一处一楼的出租房里,和以前自己盖起的房子相比,这里光线不太好,屋子里黑黑矮矮的,让人的心情也变得灰暗。自从搬迁后,姥姥的心情就很不好,加上舅妈爱唠叨,她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没精神,少言寡语,和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爱干净的老太太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姥姥是离休干部,干了半辈子革命。她不认识字,年轻的时候,她自己扒着报纸上的字,跟别人学着认,学着写,最后终于可以自己读书看报了。记得那时我上小学,在姥姥家写作业,老师让家长检查后签字,姥姥不会检查,就说那签个名字吧。她就拿着铅笔,像小学生刚学写字一样,在我的作业本上,很努力地,“工工整整”地写下“刘凤仙”三个字,写完自己还笑笑,说自己不会写,写的不好看。现在想起来,姥姥还真是个要强又可爱的小老太太。
妈妈总跟我讲,姥姥年轻的时候是单位主任,工作特别忙,有时没时间管她,就把她锁在家里或者放在幼儿园。那年妈妈只有四五岁,正调皮的年纪,有一次姥姥去幼儿园接晚了,妈妈想出去找姥姥,就趁老师不注意,偷偷从小床上爬下来,跑到姥姥上班的地方,让老师和姥姥都吓坏了,姥姥又气又后怕,再也不敢晚接了。
记忆中的姥姥皮肤白白的,短发,可能由于上年纪,眼睛皮肤松了,显得不大,虽然在那个年代不能算是大美人,但她爱说爱笑的好性格好脾气,总会让人喜欢亲近。
印象最深的就是夏天,姥姥喜欢拿个大蒲扇,穿着素净的白底碎花短袖衬衣,照我的话来说,里面再穿个白色打底衫,就是件胖胖的套头衫,深色薄裤,一双黑布鞋,一般两三身这样的衣服,就过完了热闹的夏天,和其他爱穿鲜艳颜色衣服的老年人相比,姥姥就像一只白色水仙花,淡淡的浅浅的,不惹眼,不吵闹。
初二去看姥姥,她塞给了女儿三百块钱,就像小时候我回姥姥家,她也总是给我塞钱,给妈妈塞钱,有时一百,有时二百,有时四五百。面对说不出的亲情,她总是用这种看上去最笨拙又最现实的方式向我们表达和诉说。
这是最后一次和姥姥见面,她走的很突然,听舅妈说是心梗猝死,没有特别痛苦。她在晚年的岁月里,总是静静地坐在那,感觉眼睛里有很多话,却不想说出来。
也许是对生活还有遗憾和不甘,也许是对子女还有不舍和挂念,就把这些都留给岁月吧...妈妈说,姥姥到了那边就好了,姥爷会接她,会疼她,她一定会开心的。
花朵凋落,无声无息,就让这些文字作为我心里对姥姥的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