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仙使
凤九乖顺地接过药碗，轻轻地抿了一口，却不料那汤汁入口有些腥气，抬起头疑惑的问道：“神君可是将碗端错了？这不是药，分明是一碗鱼汤……”
沧夷神君瞧着凤九用勺子从汤汁里舀出两片姜来，温和地对凤九笑了笑道：“护魂草生长在极阴寒之地，腥气甚重……”话还没说完，精通厨艺的凤九已是满面开悟地明了：“哦，所以这道菜你是先用鱼的腥味来挡着护魂草的腥味，再用姜片来去掉鱼的腥味？不失为一个有见地的想法，但还有一个做法我方才想起来也可以同你探讨探讨。这个草虽然腥吧，用羊肉的膻味我觉着也该压得住它……”
沧夷神君望着凤九认真的样子，笑意更浓，于是满面赞同地道：“下次咱们可以一起试试。”
凤九闻得沧夷神君称他们二人为“咱们”，又打算与"一起"试试，不由得更觉得他亲切随和，心中欢喜，遂扬着脸迎着他的目光问道：“沧夷神君也喜好美食，对厨艺感兴趣吗？”
沧夷缓步走上前，在凤九床榻旁的一方木凳上坐下，神色十分愉悦地说道：“美食人人都喜欢，但是对厨艺感兴趣的同好却不常见，今日能与白姑娘相遇，实属在下的运气。沧夷不才，恰巧对厨艺也略通一二……”
凤九虽面色苍白憔悴，但见沧夷与自己爱好相同，不免心中雀跃，脸颊上因过于激动，而渐渐飞起一抹淡粉的红晕。凤九向来以为，擅长厨艺与擅长打架一样，需要定期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切磋，才能有所进益。难得遇到沧夷，愿意同她聊聊这类话题，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只恨不得当即将他奉为知己，好好与他下厨房过过招，然后泡上壶茶，尽情的讨论一番在厨艺上的心得体会。但转念一想，眼下自己刚刚同他相识，便拉着人家大谈厨艺，似是不太稳重，就好像方见了面就要拔刀，貌似莽撞了些。凤九只好依旧垂眸敛目，将帝姬、淑女的风范端得十足。
凤九这一幕在沧夷神君眼中看来却是眉目含情、娇羞无限又含羞带怯，实在是万种风情美不胜收。眼下凤九虽在病中，但神色间的憔悴苍白之态，更让人心生怜惜。沧夷内心狂跳不止，望着凤九不免有须臾愣怔出神。
凤九见沧夷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自己，才记起刚刚关于“兴趣”的话题只谈了一半，她垂目盯着手中那碗加了姜片的药汁，笑着说道：“神君过谦了。也难怪，只有精通厨艺的人才能想得出用这种法子压制护魂草的腥味。神君果然见解独到。”凤九说的这番话的确是由衷赞叹他。
沧夷神君被凤九这么夸赞，十分不好意思，原本和顺的脸上有些不自然，慌忙干咳两声遮掩过去。沧夷面对凤九，满心欢喜，那些被仙法遮住的伤也不觉得有多疼。但他始终顾及着凤九的病情，也不敢在她寝殿多做停留，又悉心叮嘱她放心住下、好好休养，这才起身与她告辞。
沧夷还未走出寝殿，凤九又将他叫住。沧夷心又暗自狂跳了几拍，略有些期待地回头看她。凤九半垂着头走到她跟前，略略思量片刻才开口请求沧夷遣个人去昆仑虚送个信，告诉墨渊上神或任何一个昆仑虚弟子，说她在织越山修养，过几日就回去。
沧夷不解：“为何是昆仑虚，不是青丘？”
凤九莞尔一笑，那笑意沧夷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愁苦、凄凉的味道。沧夷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但再看向她时她已敛起笑意，淡淡地低声道：“我最近只是在昆仑虚小住罢了。”
沧夷怔了怔，没再追问什么就答应了下来，赶快叫了人去昆仑虚送信，又传唤了医官回自己寝殿处理身上的伤口不在话下。
第二日上午，温暖和煦的日光如碎金一般穿过织越神宫的七彩琉璃穹顶照射在案头，年轻的神君正在案旁全神贯注地作画，织越山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仙使——据神宫门口通传，是一十三天太晨宫的使者。
沧夷神君暗自纳闷，他神位、阶品都不算高，还没资格与避世隐居在太晨宫的那位神尊有任何往来。今日太晨宫突然派下使者，也不知是何用意，心内十分没底。沧夷赶忙搁下手中的画笔，目光又眷恋地在未画完的女子小像上流连了一番，方命人将使者请入殿中招待。
来人是太晨宫的掌案仙官重霖。这个名字沧夷是晓得的。传说中帝君自避世太晨宫，便钦点了这位仙者做宫中的掌案仙使。重霖仙官乃帝君座下一等一耿介的忠仆，以多虑谨慎而闻名八荒，十数万年来一直是九重天上诸位仙使们拜学的楷模。今日一见，他相貌虽不起眼，却是一副忠厚耿介的模样。
像重霖这般在神尊跟前办事的仙官向来从不骄矜、恪守礼法的实属少见，连对待沧夷这样非世家出身的年轻神仙也礼遇有加，这倒让沧夷有些受宠若惊。
重霖称奉了东华帝君的口谕前来见一见青丘白家的凤九小殿下。沧夷神君从不是个爱好八卦的神仙，自然也不清楚以往凤九与东华帝君之间的渊源，只是不懂为何派人是去昆仑虚送了信，来的人竟是一十三天太晨宫的人……个中缘由沧夷实在是不懂，只好隐下心中的不解，亲自引领着重霖仙官往凤九下榻的寝殿去了。
凤九的寝殿紧挨在沧夷神君的寝殿。二人出了院子向右一拐，绕过一簇开满墨菊的花坛，走上一箭之地便到了。守在殿门口处的仙婢施施然向沧夷、重霖行礼，禀明了凤九昨夜里依旧持续高热不退，晨起吃了药便一直昏睡未醒，也不曾进食。
沧夷赶忙吩咐再去请医官，重霖在沧夷身旁沉默伫立，直到医官匆匆背着药箱进殿诊治，出来回禀了凤九的病情，无非还是前日那一番话，只说待神魂稳固、风寒散尽也就好了，只是还需进些饮食才能有体力，好得快些。
医官退去后，重霖也不再耽搁，匆匆告辞离去，回东华帝君跟前复命去了。
沧夷神君送走重霖，又在凤九的寝殿外凝望了一回，日头悬在头顶，灼目的阳光逼得人不得不眯着眼。那寝殿内依旧静得出奇，殿外的月桂树下，两个小婢子守着小小的红泥小炉煎药，满院的药香。若是她好起来，此时此刻应该会笑意盈盈地从殿中出来迎他吧。沧夷唇边一如既往的带着温和的微笑。
沧夷慢慢踱回自己的殿中，对着那幅未完成的小像踟蹰发呆。他这数万年岁月，都用在助凡世山河长盛的功业上，兢兢业业，从不懈怠，才得到今日所拥有的神职。他累得很，只想停下脚步歇歇，期盼着画像上的那个人能在这样的时候伸出温柔的手拂去他一身疲累。渴望在心中瞬间生了根，发了芽……
沧夷历来果决，打定了主意后，立即从一旁抽出空白信笺来，蘸饱了笔，飞快地将有意娶凤九为妻的想法告知身在青丘的白真，要他帮着拿个主意。
沧夷写完这封信，招来手下，命人将信送去青丘。那送信的人刚走没多久，负责在宫门外看守的小仙连滚带爬地跌撞进了沧夷的殿内，面容惶恐不安，如同见了妖怪，嘴里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禀神君……东华紫府…少阳君驾……临……速去迎接啊！！！”
PS：凤九那段护魂草怎么去腥的说辞、重霖的介绍、沧夷的设定都出自《三生三世枕上书》原著！
首发于2018-01-07
修改于2019-03-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