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丢不掉的,比如想念。
昨晚才离开家,踏上归沪的火车,今天就开始想念。
想念的是,我坐硬座十几个小时回到家,第一件事是跳到老妈的床上,掀开被子,呼呼大睡。在睡意朦胧中,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被角被拉了拉,额头被碰了碰,还有伴随一声浅笑的温润的气息扑面而来,然后是房门咯吱咯吱的声音,而后我又安心睡去。
想念的是,妈妈在地里打除草剂,我把几十斤重的水桶一桶一桶挪过去,累得满头大汗,然后坐在田埂上,举头望“蓝蓝的天空白云飘”,低头看绿油油的麦苗,捧着一本《史铁生作品集》慢慢的读,偶尔拔去几棵杂草,和卧在枯枝上的花喜鹊“相看两不厌”,享受一下午闲适的田园生活,好像世界是静止的,那么安静,那么安心。
想念的是,我们姐弟四个“密谋”好了生日事宜,一大早订好了蛋糕和酒店,摆好了红酒和“午宴”,只等老爸、老妈和奶奶的大驾。家里农历三月生的人好多,于是,我们每年都过集体生日:老爸、老妈、二姐和小外甥。插蜡烛、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干杯、吃饭,这样的流程很老土,我们却从来不觉俗不可耐,一直乐此不疲。小外甥是个很能闹腾的小活宝,拍照、哄妹妹玩、抹蛋糕、搞怪,孩子果然是一个家庭欢乐的源泉。
想念的是,跟姐姐和老弟还有小外甥在KTV里狂欢了整个下午,我和小家伙的配合堪称群魔乱舞,《最炫民族风》被我们演绎的淋漓尽致。五岁的小人,斗大的字认识不了几个,竟然能一字不差的接唱,会的曲目还很多,真是让我大跌眼镜。
想念的是,老爸老妈姐姐姐夫弟弟全家总动员,送我到车站。其实,这样的送别自从我大学以来,不知有多少次,每次想煽情一把,来个拥抱什么的,又觉得太矫情,而离开之后又悔恨自己为什么没这么做,心里满是缺憾。这次,在候车的间隙,我鼓足勇气:“老爹,该走了,来拥抱一个~~”老爸笑眯眯的伸开双臂,我用力踮起脚尖,在抱着爸爸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这个肩膀的单薄,肩胛骨高高地突起,膈得下巴生疼,也感觉到了它的厚重,二十多年来,是它在撑着这个家。心一疼,就赶紧松开了手臂,怕自己又不争气得掉眼泪,而后却突然意识到:这是我和老爸的第一次拥抱,虽然有些短,有些急促。和妈妈的拥抱更久更紧,身躯小小的妈妈需要我稍微弯下身子去搂着她,她有些粗糙的皮肤在我的脖颈里摩挲着,双手轻拍着我的背,那时我想,要是能一直这么抱着妈妈多好,抱到地老天荒去。不去上海,不离开家,就做一个妈妈的乖女儿,多好。可是,火车的鸣笛声响了~~
爸爸视力不好,每次看书都要带上老花镜,仔细瞧上半天,更别说手机上那豆大的字眼。手机上的拼音他学了好久都学不会,只能用五笔,一划一划的写。每次收到老爸的短信,我眼前总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老花镜,将手机保持在和眼睛一定的角度和距离上,拿着手写笔,一笔一划地认真拼写,脊背挺得笔直,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晚上八点,老爸发来短信:平安到达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