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湖南省桃江县一个山青水秀的村子里度过的。六十年代初期,人们大都食不裹腹,为了生存,勤快的农民经常在菜地里、道路的两边、山上的空地里,种植红薯来贴补粮食。普普通通的红薯就成了老百姓的救命之物。
4月初将红薯苗插下后,一不要施肥;二不要打药,红薯就自己在地下悄悄地生长,忙碌的庄稼人都愿意栽,因为红薯不需要耗费他们太多的精力。到11月挖红薯前,绿油油的红薯叶用油炒一下,咬在嘴里爽口、清脆、有股淡淡的清香,成为桌上的一道美味佳肴。而红薯叶蕴含丰富的维生素、和多种矿物质,被生物学家称为“土人参。”
因为红薯种的多,有些农户便把红薯洗干净,剁成拇指大小的颗粒。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用麻袋装好,等青黄不接的时候,和米煮在一起,贴补粮食,俗称“红薯米”。“红薯米"是农家的必备品,又因为它是救命的东西,所以大舅妈绞尽脑汁,藏了又藏。
儿时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零食吃。所以有嚼劲,嚼起来甜蜜蜜的“红薯米"成了孩子们念念不忘的零食。不管大舅妈把“红薯米”藏到哪,大表哥总是翻箱倒柜把它找出来。每人分一点。
有次大表哥运气特别好,找到了一麻袋,把我们喜得手舞足蹈。我们敞开肚皮放肆吃,等大舅妈收工回来,一麻袋“红薯米”被我们吃得所剩无几了,胀得我们连晚饭也没吃。睡到半夜,我们的小嘴肿起好高,肚子鼓得像气球,把大舅妈吓得够戕。她哭天喊地叫来二舅、三舅,火急火燎地把我们几个送到桃江县人民医院,吃药打针,足足折腾了一个星期才好。经过这次劫难,即使大舅妈的红薯米明目张胆地摆在那,我们也不会正眼瞧上一眼,因为一次就把我们给吃怕了。
“红薯米”不能多吃,煮熟的红薯我们也不能多吃。因为那是大舅妈留着当中饭吃的。每到割稻谷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和赶时间,大舅妈早上煮饭时就多煮一些红薯,用竹篮子装着,挂在我们拿不到的地方,就放心割稻去了,留下我们几个表兄妹就在家里疯玩。
不到一小时,我们便饿了。大表哥就说要不我们把篮子取下来吃一点,表兄妹们异口同声地说好、好、好。
但是篮子挂在半空,我们只有一点点高,这丝毫也难不倒我们这些小吃货们。大表哥搬来吃饭用的大桌子,在大桌子上放上腿长长的椅子;又在椅子上面放一张小方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们终于把篮子取下来了。
对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我们笑眯眯地吃着,连凳子、桌子都来不及复原,我们忘情地吃着,有时手上粘了一点,我们也忘不了用小嘴舔干净。
我们吃得忘乎所以,连大舅妈收工了,站在我们身后,我们都浑然不觉,大舅妈看大桌子摆着小椅子,小椅子又摆着小方凳。气打一处来,操起门后面的扫帚使劲打我们,一边打一边骂,你们这些好吃鬼,吃了我准备的中饭不说,你们把凳子搭这么高,摔断了骨头怎么办哦!
打累了,大舅妈又让我们靠墙站着,双手举起,逼我们说出是谁出的馊主意。但是不管大舅妈怎么打,我们都宁死不屈,简直比刘胡兰还刘胡兰。
更难忘的是秋天表哥带我们上山砍柴。砍到中午,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大表哥就用柴刀把山中别人栽的红薯挖出来,发动我们拣些干柴,点燃,烧了一些灰以后,就把红薯放进去。
红薯要等上一小时才能完全熟透,这段时间我们也没闲着。大表哥让我们在山中的空地上围成一个圈,用他那满是汗渍的毛巾,玩起了“丢手娟”的游戏。
“丢手娟,丢手娟,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快点快点捉住他,捉住他……”清脆的歌声和玲珑般的笑声随风飘去好远好远。
烤了一小时后,大表哥便用柴刀把红薯从灰里扒出来,每人一只。我们是等不到红薯完全冷却,就迫不及待地抓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撕掉红署皮,一口咬下去,软绵绵、甜蜜蜜、香喷喷,那滋味虽然过了三十几年,但是至今想起还口舌生津,垂涏欲滴。
秋天,天气晴朗的日子,我们小伙伴们便结伴到山中、菜地里,去别人挖过的地里,去挖。只想找到别人滞留在地里的红薯。有时为了一个红薯,小伙伴们说是我先看的,也有人说是他先看到的,为这事伙伴们经常争得脸红脖子粗,有时甚至大动干戈。信不信由你?
现在国家政策好了,种粮有补贴,农民种粮的积极性也空前高涨、粮食产量也提高了,餐餐都能吃上白花花的大米,再也不用拌上红薯,红薯米当饭吃了,但红薯的芬芳,甜蜜一直萦饶在我齿间,挥之不去。
“放进去硬梆梆,拿出来软绵绵”。出这个谜语给你猜,猜得出算你狠,好心提醒你,千万别想歪了哦!
《联合征文:讲一个食物的故事,写写属于我们自己的深夜食堂》活动链接:
http://www:jianshu:com/p/b437542e5f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