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晨和秀儿刚出了堡子东门,眼见着周围人也少了,秀儿便一把攥住了夏晨的耳朵拧了起来。
“谁跟你说茶馆的茶快用完了?爹爹前几天刚备的货。你……你不是好人!”
“诶哟诶哟,疼……疼……秀儿你轻点儿。”夏晨的脑袋顺着秀儿的手拧的方向转了过来,眉眼全皱在了一起,作痛苦状。虽然明知道他十有八九是装的,秀儿的小手还是不由自主松了松。
夏晨一把抓住了秀儿的小手,“你以为你爹不知道我们是出来玩儿啊?他呀,精明着呢。”
小妮子毕竟脸嫩,一下子是又惊又怒却又带着几分欣喜:“啊呀,那他不是知道……”
“知道什么呀?”夏晨促狭逗她道。
“哼,反正你不是好人!”秀儿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顺着官道向南的一条岔路跑去,却留下一串银铃般笑声。
夏晨“嘿嘿”一笑,也追了过去。
瓦木堡向南不过三里地便是沥水。说是沥水其实不大确切,准确的说,这是沥水的一条支流。沥水发源自大荒北部的大雪山,一路自北向南贯穿了整个大荒,到了大荒与西川交界的岵岭便折向东,汇入雍江。
沥水可说是大荒的母亲河,自北向南贯穿大荒的同时蜿蜒曲折,留下了无数支流,先民们逐水而居,这才有了大荒的雏形。便是如今的大荒,除了矿场是随着矿脉分布以外,大多数的村镇堡子都是沿沥水而建。大荒的土地并不肥沃,雨水也不够丰润,沥水便是大荒最重要的水源。同时沥水中水产丰富,也为大荒提供了不少的食物来源。
原先瓦木堡南边的沥水河边还是很热闹的,作为堡子仅有的水源地,取水的、浣洗的、嬉戏的,热闹程度几乎不下于堡子里那唯一的一条大街。只是在十多年前有一拨行商路经瓦木堡时带来了中原最先进的打井技术,在堡子里一连开了五口井,基本是满足了堡子里的日常用水需求——不是堡子里不想再多打几口,只是这打井的费用也是不菲的。自此这沥水河畔便渐渐荒凉下来。
然而夏晨却是每天必来的,而且是大清早必须先跑这么一趟。铁榔头说沥水的水是大雪山的雪水,用来淬火效果最好,因此夏晨每天一早就得挑着两个半人高的水桶来到河边,然后再打满水挑回去。这挑水的活是从八年前开始的,那个时候的桶就是半人高,现在还是半人高——铁榔头也是不嫌麻烦,总能找到差不多是夏晨一半身高的桶来。
至于雪水淬火效果好的说法,夏晨也是信的。街坊邻居都说铁榔头的手艺好,这里面估摸着很大一部分就是这雪水的效果。而且夏晨自己也有亲身体验——这雪水确实是比井水要冰得多,三伏天里跳下去都能给冻得哆嗦。从前沥水边上热闹的时候,堡子里没少有孩子因为贪玩在水里被冻得抽筋被河水冲走的。后来大人们就跟孩子说沥水里有水怪,借此吓唬孩子不让他们下水。对于这个夏晨自然是不信的,自己天天来都七八年了也没碰到,而且这七八年里也没少下水。
秀儿没跑出去两步便被夏晨追上了——她哪里跑得过天天担着两大桶水跑这么一个来回的夏晨——况且她也不是真心想跑的。夏晨便攥着她的小手来到了沥水河边上。
正值夏末初秋,烈日下的沥水水面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到得水边,夏晨也顾不得秀儿,连衣服也没脱,“扑通”一下跳进河里,水花溅得秀儿一身,引得秀儿一阵娇嗔。
夏晨的水性极好,这一进了水便如蛟龙入海,上下翻腾好不快活。边游还边逗着秀儿:“秀儿,你也下来玩儿啊。”
秀儿毕竟小姑娘脸皮薄,不肯下水,却也经不住夏晨的连番引诱,只是坐在河边,脱下了鞋袜,卷起裤脚,将一双玉足伸入河水中轻轻荡起来。
夏晨游到秀儿身边,双手捉住秀儿的一只玉足仔细端详起来,竟看得有些痴了。
秀儿大羞,“呀”地一声,一脚踩在了夏晨头顶上将他踹开,夏晨作呛水状在水里手舞足蹈起来沉到了水下。秀儿知道夏晨的水性好,多是逗她的,“咯咯”笑起来。
过了半晌仍不见夏晨上来,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秀儿不禁有些担心了。又过了片刻,仍不见夏晨的踪影,秀儿不禁着急起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趴在河边带着哭腔喊道:“夏晨,你在哪里……你不要吓我……”
却见一道黑影从水下迅速靠近,一颗脑袋伸出水面,一股水箭从他嘴里喷出滋得秀儿满脸都是,不是夏晨却还有哪个?
秀儿“哇”一下大哭了起来,双手没头没脸地向夏晨打去:“你不是好人……我再也不跟你玩儿了……”
这一下却把夏晨搞懵了,赶紧上岸来,好言相劝,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秀儿的泪水,只是秀儿却嘟起小嘴不愿意搭理他了。
正在夏晨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随着一道霹雳,雷声轰隆隆从远处传来。秀儿这下也忘了继续生夏晨的气,“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来不及了,跟我来。”夏晨带着秀儿往上游方向跑了有五六十米,转向了东边的一座小山,在背着沥水的方向拨开杂草竟有一个一米见方的小山洞。两个人进去略显拥挤,夏晨将秀儿让进了里侧,将洞口的杂草重新规整好,多少能挡点儿风雨。
俩人刚在洞里站定了,又是一阵响雷,大雨就落了下来。大荒的雨水不多,偶尔来上一阵便是惊天动地,但持续的时间一般也不长,因此俩人并没有太着急。
一口气缓过来,夏晨又有了调笑秀儿的兴致。
“你看你这一哭动静也太大了,老天爷都陪着你哭啊。”
秀儿顿时气急:“还不是怪你……”
话未说完小嘴一瘪却是又要落泪的节奏,夏晨一看不好赶紧叉开话题。
夏晨告诉秀儿,这个山洞是他有一次追一只受了伤的兔子发现的,还承诺下次抓到兔子一定叫上她一起吃,这才成功地转移了秀儿的注意力。
说着说着俩人便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山洞外“哗哗”的雨声和时不时夹杂着的雷声。夏晨定定地看着秀儿,秀儿却有些羞赧地垂下头。
好一会儿,秀儿扫了一眼夏晨,望着他的一副痴呆样,加上几分刚从河里爬上来的狼狈,“噗哧”一下笑起来:“看什么看,我的脸上长花了么?”
“比花还好看。”
秀儿又低下了头。两人不再说话,一阵微妙的气氛漫延开来。山洞里的俩人和山洞外的电闪雷鸣仿佛两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停了。还是秀儿先反应过来,“呆子,雨停了,我们快回去吧,爹爹要着急了。”
“嗯,好。”
回去的路上一向伶牙俐齿的夏晨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一般,有些愣愣的,倒是秀儿牵着他的手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堡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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