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作品最好的讲解是这个作品本身。所以任何想看看社会的背面的人,任何想知道爱作为麻醉药是怎么一回事儿的人,任何觉着性侵很遥远的人,任何对男性暴力没概念的人,都可以看看这本不是悲剧不是喜剧不是悲喜剧的惨剧。
怡婷和思琪亲如双胞胎,思想精神和灵魂的双胞胎。喜欢同一个歌手,连原因都一样。都崇拜补习班的语文老师。只不过思琪长了小羊脸,更漂亮,更顺从,她们才在13岁这一年,因为一个坏人,彼此渐行进远。当怡婷知道思琪和李老师"在一起"的时候,有了下面对话。
"天啊,你真的好恶心。我没办法跟你说话了。"
"我一直很痛苦。"
"我以为你很爽。"
"拜托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你要自杀吗,你要怎样自杀,你要跳楼吗,可以不要在我家跳吗?"
这也是吊诡的地方。灵魂双胞胎此时灵魂的距离已是沟壑。
5年后,思琪疯了,5年的时间,五年的噩梦,一千五百多天的泪水浸透枕头的夜晚。看到日记的怡婷痛哭,"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要怎么告诉你?"我被老师强暴了。" 抑或“我被老师诱奸了。” 抑或“我成了老师的性奴。” 自尊心让思琪的嘴变成了眼睛,眼睛变成了嘴。但自尊是什么?自尊不过是“护理师把围帘拉起来,把盆塞到底下,我可以准确无误地拉在下面”。
为了不让那个恶人逍遥法外,怡婷放下自尊,去抱那禽兽的小腿,去搜集证据。警惕性很高的李老师把她扔了出去。他不碰有钱人的小孩,麻烦,但为什么不放过思琪?
就是利用了思琪强烈的自尊心,利用了思琪对文学的喜爱,利用了思琪对他的崇拜,认为一个能完整背诵《长恨歌》的中年大叔是了不起的。
还有,如文章开头所说,“刘怡婷知道当小孩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人会认真对待她的话”。还有,性教育的缺失。没人告诉她,一些地方是不能被别人碰的,没人告诉她,不能单独跟陌生异性相处,没人告诉她,文学也美化不了性侵。没人告诉她,你没错,不用说对不起,你要举报那个该说对不起的人。
不但没人告诉她,而且连她诉说事实的环境都没有。对她的文学导师伊纹姐姐诉说时也不能用最直白的文字,而是说:"我觉得李老师做事情的态度,我讲个比喻,嗯,很像清晨还没开灯的房子。" 为什么要用比喻呢?文学充当了坏人的帮手,要是我,直接说:"李老师强暴了我,是个伪君子。"
最亲近的人,妈妈,在听到思琪试探性地说:"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 "谁?" “不认识。” “这么小年纪,这么骚。” 女生永远是那个被责备的对象。
所以,思琪想出的唯一解决之道是“我不能只喜欢老师,我要爱上他。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思想是多么一种伟大的东西!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她用自己都不理解的爱,另自己不舒服的爱,麻痹自己。但最后,当自己被脱掉衣服并用童军绳绑成螃蟹时,当被拍成李老师威胁另一个女学生的照片时,她再也想不起任何可以安慰自己的句子了。
她疯了。李老师告诉别人,是伊纹让她看太多的文学书。别人都信了。文学是什么?这个语文老师说文学让女生精神失常。他自己确安然无恙。继续补习一个又一个学生,让他们读《活着》,背《长恨歌》。
这锅文学不背。人性有多复杂,文学有多复杂。文学是什么?百度说"文学是以语言文字为工具,比较形象化地反映客观现实,表现作家心灵世界的艺术"。不要美化它,也不要丑化它,它就是它。
但是,这社会对文学鄙夷。伊纹出嫁之后,只能以给思琪怡婷读书为名读书,否则就会挨婆婆骂。她们认为"女孩子不能读文学,只有像李老师那么强壮的人才可以。"好像不是对文学鄙夷,而是对学文学的女性鄙夷,你看,文中的珠宝设计师毛敬苑,懂那么多文学,多招人喜爱。李老师,多招人崇拜。李老师不能跟毛敬苑相提并论,李老师最脏,毛毛最美好。
文中还有一个最关心女儿婚事的张妈妈,她把打跑了好几个女朋友的钱一维介绍给伊纹。“没有喝酒的一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男人”。但是,喝了酒,他就不是他了。在他酒醉暴打伊纹至堕胎后,二人离婚了。爱一维的伊纹已经死了。
毛毛和伊纹是最登对的,只怪相见恨晚。毛毛说"我愿意放弃我拥有的一切去换取你用看他的眼神看我一眼,那是真的。" 他会永远为他准备柠檬蛋糕。"柠檬蛋糕是永永远远的,毛毛也是。" 永远有多远?"差一年,一个月,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那永远,要求更高。
但是,当怡婷问伊纹姐姐你会永远幸福吗,伊纹也不知道。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没有好到思琪可以对自己无话不谈的地步,没有保护好思琪。所以她一感到幸福,就想起思琪,就痛苦。而她又不想让毛毛整日对着一个愁眉苦脸的人。所以,他俩有没有在一起,是个谜。但,我相信,毛毛是不会离开伊纹的的。
作者在本书发布会上说,她不想读者读完还抱有希望。她建议我们与思琪同感,把自己放在思琪的鞋子里。正如,书中伊纹和思琪怡婷一块儿在家看电影《活着》时所说"可不要只旁观别人的痛苦"。
言外之意是什么呢?可能就是,要去理解,要去感同身受。要知道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痛苦。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让这痛苦少一些,或承受它。
家珍对富贵说,"我什么也不图,图的就是跟你过个安生日子。" 思琪连平庸的日子也没机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