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莫名其妙有一盒新鲜的莲蓬。我都忘了是我买的。我似乎莫名其妙的买了一盒新鲜的莲蓬,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买它。看到莲蓬,我想起我的大姨妈。想起我年少时,帮她做莲子的往事。
我们生活在农村,每年夏天莲蓬长好后,就要去荷塘里把莲蓬摘下来,然后妇女们就要开始做莲子的过程。把莲子从莲蓬里摘下来,然后用一种能轻微切割的小工具把莲子的外皮割开后剥掉,再依靠手工把莲子的内膜撕掉或搓掉,再次依靠一根小竹签似的工具,把莲心捅出来,这样摘掉莲心的莲子和莲心分放在两处,莲子就做好了。莲子和莲心都是可以卖钱的,可以换来钞票。
我年少时去大姨妈家,经常帮忙做这个活计。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家门口或者里弄里一起做莲子,借着外面的亮光和宽敞的地方,还能大家一起聊天说笑。那个时候的农村,大家没有什么来钱的活路,一般就是围绕田地里的那些农产品。大家的心思也只是怎么让自己做莲子做得又快又好,可以做出更多的莲子,卖出比别人更多的钱。都是很低级的个人劳动力的比拼。拼谁更勤劳,花更多的时间在上面,拼谁的手更巧,能做得更快一些,拼谁家里的帮手多,可以多做一点。
都是很低级的个人劳动力的比拼。这里的低级不是高低评判的意思,而是非常初级,简单,低端的生产力模式。靠拼命压榨个体的付出来获得生活资本。以前的底层劳动人民是非常辛苦的,无止境的压榨和透支自己。在认知没有跃迁的情况下,就只能一直重复这样的低端劳作。
当年我只是个孩子,没有生存的压力,帮忙做莲子也是玩似的,我没有立志要成为一个做莲子很厉害的人,也没有很深的去体会像大姨妈这样底层劳动人民的艰辛。但我接触到的都是这样低端重复的劳作。
比如我的奶奶,我跟她去家乡的茶厂做捡茶女工,把茶叶和茶梗分开来,是计件工作,谁分拣得越多,酬劳越多。我还跟她去竹子厂工作过,在大大的火炉上烤制一根一根的长竹子,又热又花力气,谁烤得越多拿钱越多。这还是家乡少有的几间工厂了,能进去做工,已经算是一份正式的工作了,虽然是非常的辛苦,赚钱也不多。奶奶还做过一份工作,挨家挨户分发卫生报,一种报纸。当时我天天看那份报纸,对照着各种疾病的病症,差点得了疑病症,觉得描述的那些症状自己都多多少少符合,搞得自己很恐慌自己吓自己。
大姨妈和奶奶,都是做着最底层劳动人民的工作。赚着消耗自己,压榨自己的辛苦钱。大姨妈50多岁就积劳成疾去世了,死前精神失常,大小便失禁,是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的。那个时候我其实早已经成年,但我没有去尽作为晚辈,作为她曾经带大的孩子的一份孝心。我感到很遗憾,也很难过,也很内疚。
人的一生生如草芥,死如草芥。有多少底层劳动人民都是这样默默奉献和自我燃烧的一生。我遗憾我没有亲口对大姨妈说一声谢谢你。谢谢你曾经养育幼年的我三年的时光。也要对她说,你是重要的,你是有价值的,你曾给我真正的帮助,你值得我真诚的对你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