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9月29日,是父亲去世14周年祭日。每当我想起父亲,浮现在我脑海的,永远是他那顽强拼搏、不沮丧、不抱怨,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令我感动、令我敬佩。
父亲,出生于1929年,和母亲一起养育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我出生那年,父亲36岁,是村支书。
那些年,生活很艰难,家家户户都没有自行车。父亲到乡里、县里开会,都是步行去的。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他都是急匆匆、忙乎乎。想和父亲在一起多呆一会儿,都是一种奢望。
我四五岁那年,有一天,我和两岁的妹妹在家门口玩耍。我远远地看见了父亲:高高的、瘦瘦的,穿着深灰色衣服,急匆匆往家走。我扯着妹妹赶紧迎上去,父亲也看见了我们。他伸出双手、微微弯腰,向前快步走,想要接住我们。当我们快走到父亲跟前时,我停住了,让妹妹扑到父亲怀里。父亲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扯着我,高高兴兴往家走,我们幸福的心情像插上了翅膀,飞到了云朵里。
一个初冬的夜晚,天气一如既往的冷。父亲,还没回来。母亲把妹妹哄睡后,坐在煤油灯旁,若有所思。灯光下映出了母亲瘦弱的身影。那疲惫的神情,那花白的头发,那布满皱纹的额头,那被岁月印上细细纹路的脸颊,还有那粗糙的双手,使我深感凄凉。
我不敢继续在屋里呆着,扶着门框到院子里。夜,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对面看不见人。透过窗户出来的一点昏黄的光,使我胆怯的心情稍微平静。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大门口,期盼着父亲快回来。
这时,一个黑影急切的扑到窗口,右手迫不及待的扶住窗台,身体已经倚着墙瘫软下来,昏厥过去。
“伯,怎么了?”
母亲闻声从屋里跑出来,抱住父亲,轻声呼喊父亲的名字。过了一会儿,父亲慢慢的醒过来,被搀扶着上屋躺在床上。母亲赶紧给他做了一碗热面片。
我忽然想起,父亲以前正在喝面片时,看见了我温和地说,“来,阿玲,把这点儿汤喝了。”我当时想:父亲可能喝不完才喊我。现在回想:父亲是看着饥瘦如柴的女儿,心酸难咽啊!
从那以后,父亲喝面片时,我总是躲远远的。
父亲辛苦奔波,为村里、为家里,太劳累了。可从未听见他抱怨过,总是精神抖擞地拼搏着。
父亲历尽千辛万苦,使村里、家里,都具有辉煌的成就:营张村,在乡里,各项经济发展第一;79年、80年,父亲的三个儿子都考上了大学,在全县,当所第一。
父亲的言传身教,儿女耳濡目染;父亲的艰苦朴素,儿女潜移默化;父亲的刚正不阿,儿女炉火纯青。
我高中毕业后,一直奔波在城市的边缘,在商海摸爬滚打。一次次的跌倒,一次次的磕碰,支撑我站起来的,是父亲那顽强拼搏、不沮丧、不抱怨,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
每当我困难重重,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只要回一趟老家,看到父亲微笑着迎接我,我冰封的心情瞬间被炙热的情感融化,不需片言只语,便迎刃而解、力量倍增。
这其中的魔力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使我对回老家情有独钟。
有一天,我听说,父亲在住院期间,曾对陪他说话的女婿说:“你知道阿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个心里有苦从不往外说的人。如果不细心,是察觉不到的。”
我闻听此言,感觉异常吃惊:原来,父亲,早已把我看穿!
我曾慨叹:我多么希望能有一双眼睛,能看穿我最为本质的灵魂,直抵我心灵深处那个真实的自己。
原来,最懂我的人是父亲!
多少年来,我从未在父亲面前叫过一声苦,说过一声痛。总是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老家陪父母一起吃顿饭,就重新返城,而父亲却能洞察到我的一切变化。
可是,父亲从未对我说过这话,也没问过我的苦、我的痛。原来,父亲是相信:自己的女儿有悟性,有能力自己度过难关。而这不正是父亲的教诲吗?!
2002年9月29日,世上最懂我的人,永远的离开了我。使我精神上、心理上倍感孤独。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有谁还能为我指点迷津?有谁还能为我抚平创伤?有谁还能给我无穷的力量?有谁还懂我的苦、我的痛?
这些年来,当我在人生的黑夜里,匍匐前行的时候,我感到孤立无援、痛苦煎熬,一个声音时常在我耳旁回响:阿玲,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
我眼含热泪,四处张望,冥冥中,我看到的是父亲那温柔、慈祥的笑容。那笑容,是梅花经过苦寒后的清香;是勇士凯旋归来后的喜悦。
原来,父亲一直都在守护着我。父亲的爱,是我永恒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