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速之客

嗡嗡嗡，一阵手机的震动将周全从美梦中惊醒了。梦中的他正经历着一场久别重逢，眼看就要得偿所愿，却被这不合时宜的电话打断了。

他懊恼地叹了一口气，一边伸手去摸手机，一边还在回味。这个梦是如此的真实，让他的情绪起伏不定。他极不情愿地接通手机，看也不看就贴着耳朵放在脸颊上，语气冷漠地问道：“喂，谁啊。”

一个陌生的声音十分无礼地说：“你是周全吗？我是东北黑社会的王强，你欠别人十万块钱，债主托我来要账了，你打算怎么办吧。”

原来是个诈骗电话，周全心里暗骂了一声，直接挂断了。唉，可惜了一场美梦，居然被这么一个可恶的电话给打断了，周全心里有些心痛，又有些惆怅。

可还没等他把手机放下，又一个电话拨了过来，他脑海里还在重播着刚才梦里的场景，下意识地接通了电话。

“邹全，我四你领导，你明天到我办公寺来一趟，你滴问题很严纵，四要严肃醋里滴，懂吗？你要想清楚啊。”

他娘的，又一个骗子，挂断。周全有些生气，个人信息泄漏也就罢了，能不能不要盯着我一个人骚扰啊，还连着来电话。

嗡嗡嗡，手机又震了起来。什么情况，今儿个是怎么了，这电话怎么响起来没完了。

接连打来的这几个电话搅得他睡意全无，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长串陌生号码，难道还是诈骗电话？索性听听这回换了个什么套路。

“您好，是周全先生吗？这里是中国银行信用卡管理部，我们刚刚发现您在加拿大的信用卡上有超过2000万加元的转账操作，请问您本人知情吗？”这回换了一个很有礼貌的女性。

“啊，对啊，是我本人操作的啊。”周全立刻气呼呼地说：“我帮孟女士凑保释金来着，怎么啦？”

“……”对方显然懵了。

“对了，我前几天借给俄罗斯修航母的钱到了没？你帮我查查呗？”他接着说道。

“呃，好的，请您稍等，请不要挂断。”说完，对方便没了动静。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查，周全骂了一句，好好的一个梦，全让你们给毁了！反正也睡不着了，他索性坐起身来，盯着电话看，已经快两分钟了，还是没有回应。他开始有点奇怪：这骗子怎么就盯上我了呢？这么一会儿就来了三个电话，也没听说过总盯着一个人骗的团伙啊，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别的企图？

忽然，他的心猛地动了一下，赶紧把电话挂断了。难道是电话信号定位！周全瞬间清醒了，开始紧张起来，刚才的情绪一扫而光。他迅速穿上外套，登上鞋子，从壁橱的下层拎过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入户门口侧耳细听，门外并没什么动静。

周全想了想，还是走出了家门，清晨的楼道里十分安静，只有电梯那边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屏幕上的数字显示电梯正在靠近他所在的楼层。

他深吸一口气，闪身躲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心里像是有一只正在被猎杀的兔子一样跳个不停。“希望是我想多了，应该没那么严重。”他心里忐忑着，一边快速轻声下楼，一边竖起耳朵来倾听周围的声音。

他隐约听到电梯停在了他住的那层，门打开了，紧跟着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周全在家吗？”一个男人在问。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完了，真是有人找上门来了，刚才的怀疑已经得到了证实。周全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脑袋里嗡嗡直响。该怎么办，他一时间慌了神，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快点离开，可是没想到一下子刮倒了停在楼梯间里的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又砸翻了一纸袋子空的易拉罐，易拉罐顺着楼梯滚下去，楼道里乒乒乓乓地一阵乱响。虽然消防通道里是禁止堆放杂物的，可显然并不是人人都能够遵守。

楼上的人显然是听见了声音，几句模糊的喊声过后，有人迅速地追了下来。周全的心早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他一边叫苦，一边飞奔下楼。这些人明明已经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却一点招呼也不打，反而利用信号追踪他的位置，直接登门“拜访”，天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找他又是为了什么，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忽然，一年前那个夜晚的场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像一条黏糊糊凉冰冰的章鱼一样顺着他的后脊梁向上爬，马上就要沿着脖子攀上他的头顶了。周全有点头晕腿软，他正跑到一个楼梯拐角，猛地觉得后面有人一把拉住了他的腰带，他一侧身，一个肘击向身后猛击过去——毕竟做了几年的安保工作，一些基本的格斗技能还是会的，身体素质也还过得去，若是一般人挨上他这么一下，肯定得落个骨断筋折的下场。可他这一击却落空了，因为身后根本没人。他大吃一惊，还想再跑，刚一转身，只觉得腰带又被人拉住了，紧接着有一只手从后面把他的嘴也给捂住了。这个人的力气很大，提着他就像拎个行李箱一样，他看不见这个人的身形相貌，却也无力挣脱，只能被这个人拽到了安全通道的门里。

周全租住的是一个高层电梯楼，每一层都有一个门通向步梯，平时是没有人走楼梯的，因此通往楼梯的门都关着，但是并没有上锁，为的是一旦发生火灾，方便大家逃生。他住在702，为了逃避追兵，他已经从步梯下到了二层，却没想到又被人拽出了楼梯间。

楼梯间的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紧接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追了下去。周全倚在旁边的墙上，大气也不敢出。拽他进来的人已经放开了他，显然这个人是来帮他的。他看了看四周，二楼202号房间的门敞开着，一个身穿灰色运动服，戴着灰色兜帽的人正倚着门冲他招手。

这个人的面孔很陌生，虽然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可是因为这里的租户以流动人口居多，还是有很多人并不认识。不过看样子他跟追拿周全的人应该不是一伙的，这让周全心里多少有了一点安全感。

周全沉默着走进了202号房间，门在他的身后安静地关上了。这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租客显然刚住进来不久。两扇镂空的窗帘紧拉着，清晨的阳光透过上边的图案照在地板上，投下了美丽的光影。人们都陆续起来活动了，生活噪音从窗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小贩的叫卖声，有人抱怨着被人弄倒了自行车和攒起来的空易拉罐，有人诧异着眼看就要追到的人忽然消失了踪迹。若是没有刚才的一番经历，这会是一个多么平凡而温馨的早晨啊，周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周全回过身，那个戴着兜帽的人正注视着他，光线照在这张有些苍白的脸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仿佛已经将周全浑身上下看了个通透。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宽大的运动服遮盖不住她曼妙的身姿，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在气势上她明显已经占据了上风。这对身高185的周全来说，多少有些尴尬。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周全首先打破了沉寂，他实在是觉得无法忍受对方锐利的目光了。“美女怎么称呼啊？”

“不用谢我，救你的人不是我，”对方一开口，冷漠的声音就像一个机器人。“从现在起，你就住在这里吧，衣食起居自然会有人照料。”这个女子开门走了出去：“记住，没事不要出门——当然，有事也不要出门。”

门安静地关上了，好像屋里从来就只有周全一个人一样。他走到床边，瘫坐下去。他的双肩包好好地放在墙边的桌子上。自他从美梦中醒来不过短短十几分钟，而他的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