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与坚持 13

我们常常被欲望所困扰。可是欲望到底是什么呢?很多人都知道,欲望是我们活下去的动力。

我上学的时候,上文学课的是一位美国老师。这个美国老师对着全班的学生问了一个问题说,“各位同学,你们觉得这本小说的主角,为什么在这边会受到这么大的惩罚?”我回答这位老师说,“因为这个主角TA有欲望。”这位美国老师听了很惊讶,TA说“有欲望,为什么要接受惩罚?人当然要有欲望,才有可能活下去,不然要为了什么原因而活呢?”

我当时听到老师这样子的反应,就开始反省,为什么在中文世界里面,“欲望”两个字常常带有负面的色彩?比方《论语》里面说“无欲则刚”,好像没有了欲望,人就可以活得很刚强;或者成语里面说“人欲横流”,听起来也很可怕,好像欲望是一种难以对付的怪物;就算在现在的日常会话当中,我们如果说人家“这个人充满了欲望”,很明显的也是一句批评,而不是一句称赞。

当然这个美国老师,在TA的成长当中没有受到这些中文的影响。如果我们能够像TA一样,中性地看待“欲望”这两个字,而不要直接抹上负面的色彩,我相信我们就可以更清晰地找到生活的平衡点。

欲望跟情绪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欲望不是像“喜怒哀乐”这些明确的基础的情绪,可是欲望往往就是各种情绪的综合体。欲望有时候是情绪的起源。比方说你想要追一个人,怎么追都追不到,TA就是不理你。这时候你会感觉到沮丧,感觉到痛苦,所以它是起源。你因为有了追对方的欲望,结果追不到,而造成了很多痛苦的情绪。

还有的时候,欲望是情绪的后果。比方说,你对于你班上的同学所达到的成就感觉到非常的嫉妒,这个嫉妒是一种情绪。可是嫉妒之后,你产生了强烈的欲望,你要打败这个同学,比TA赚更多的钱,比TA达到更高的成就。

更有的时候,欲望就是情绪本身。比方说我们在不明原因的状况之下,动不动就会觉得“啊,我好想要快乐一点哦!”或者是动不动就想要自暴自弃。振作的时候想要成功,自卑的时候想要放弃。如果你真的有兴趣探索欲望的本质,那其实你就是想要探索人生的本质。而今天的情商课,我们只想讲一件事情,就是当欲望令我们痛苦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美国的心理学家马斯洛Maslow就是一个研究欲望的专家,他以研究人类的需求文明,马斯洛所列出来的人类需求金字塔,到现在还是一直被引用。马斯洛需求的金字塔,把我们人的需求分成了五个层次。从低层次到高层次,分别是生理方面的需求,安全方面的需求,社会关系的需求,被尊重的需求以及自我实现的需求。

“自我实现”这四个字,在我们日常说话当中比较少听到,可是其实,恐怕跟我们的生活方向,有最密切的关系。我们常常自问为什么活着?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想变成什么样的人?这几件事情其实都叫做自我实现。而所有马斯洛所提到的这些需求,当然都是我们的欲望。不过,提醒一件事情,从低层到高层,并不表示是从低级到高级。

当我们说这个欲望是低层的欲望的时候,只是表示这个欲望很容易就可以满足。比方说马斯洛金字塔里面讲的,最底一层的生理方面的需求,“我困了,我想要睡”,很容易就能够解决,你去睡觉就好了。这个“去睡觉”的需求,在需求金字塔里面,确实是很低层的需求,可是一点谈不上是低级的需求。当我们说一个人的欲望很低级的时候,这是我们对TA做出了价值上的判断。

同样的,金字塔当中的高层需求,在我们眼中也未必是什么高级的欲望。比方有一个人,TA要自我实现,TA实现自我的方法,是要写一本伟大的文学著作。问题是TA写出来的小说又臭、又长,很难看,只等于是浪费纸张而已。在我们眼中就谈不上是什么高级的事情,只不过是TA自己高兴而已。

实际上,金字塔里面低层的需求,常常可以产生很高级的结果。比方有的人肚子饿了,跑去煮一碗面。如果煮一碗面,结果煮出了一碗面,是能够得到米其林美食指南的一颗星的,这就非常高级了。所以请不要弄混了,不要误以为在金字塔里面低层的需求就会是低级的欲望,也不要误以为高层的需求就一定是高级的欲望,是两码事。

至于我们今天的情商课所要说的,当欲望把我们折磨得很痛苦的时候,我们可以怎么做呢?最常见的方法当然就是克制、压抑。第二种对待欲望的方法很极端,把欲望的对象给毁掉。你半夜起来想要吃宵夜,把宵夜从窗户丢出去,吃不到,你就把欲望的对象给毁掉了。这种做法有时候会出现很极端、很恐怖的例子。

一个有名的例子是像披头士Beatles合唱团的主唱约翰·蓝侬John Lennon,他的粉丝开枪把他给杀了。这个心理状态有问题的粉丝后来说,因为他极度崇拜约翰·蓝侬,他自己想要变成约翰·蓝侬,所以他的方法就是把世界上那个另外一个真的约翰·蓝侬给杀掉,他自己才有可能取而代之。所以这种把欲望的对象给毁灭的方式,有的时候会造成这么恐怖的结果。

被欲望折磨的第三种应对的方式,这个方式比较少人提到,可是其实不少人都做到了,而做到的人都成为杰出的人。这个方式就是提升欲望的层次。在需求的金字塔上面,如果是生理的需求,肚子饿了,必须要去煮一碗面。煮出一碗面之后,越煮越好,结果煮成了米其林评鉴为一颗星的面,这就是把层次从生理方面的层次提升到了精神方面的层次,最后达到了自我实现的需求。

或者,对偶像美丽的外表,美丽的肉体产生了幻想,被这样的幻想所折磨着,这本来也是层次比较低的需求。结果这份幻想,慢慢地用文字或者用音乐把它表达出来,竟然成为了杰出的文字作品或者是音乐作品。于是,低层的需求也就提升为高层的自我实现了。

这种对待欲望的方式要怎么样做到呢?其实就是靠着学习才会成长。人生一切的学习与成长,无非就是提升自己欲望的层次,最后达到自我实现。被欲望所折磨的时候,还有第四种应对的方式,就是去满足它,靠着各种努力去满足自己的欲望。这个方式完全不用多讲,其实就是我们每一个人整个人生的过程。

什么样的状况才能够满足?其实恐怕要度过一生才能够体会到。我这边只有一个简单的提醒,满足是满意与足够,而满意与足够是基于什么标准,一定要靠我们自己来界定。这个标准在我们成长的过程当中,会不断地被我们自己修正,不用急于一时,不要太执着。

欲望跟情绪的关系是如此的微妙而纠结,所以情商课用今天的这堂课来提醒大家一些重点。今天的小练习就是,我们来想一下,最近有什么特别想要却得不到的事物,我们是怎么样去应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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