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竹笋的往事

初一那一年暑假,我跟着我的嫂嫂下去陪我父母,那也是我一年当中陪伴我们父母时间最多的一次了。

我妈妈是位农民,每天的时间大多都是徘徊在大地间,一刻也不愿歇息。

夏天的海南就像大火笼一样,干烘烘的热气铺满大地,没有一丁点的湿润感,让人焦躁不停。

每天中午,我妈从甘蔗地里收工回来,吃过饭后,就会悄悄进入工具房里找出长长的钩刀,然后再抖抖水靴里的泥土,在短袖的基础上再加件厚厚的外套,随手从桌上拿起草帽并且戴上。

出门前会喊我一声:“满七,我下河沟去钩竹笋了”,天气这么热,你在家待着就好。

还在吃着饭的我,听到声响,赶紧跑出来问:“妈”你去哪?等等我!

我爸看到后,赶紧跑出来叫我穿件外套再跟着去,不然河沟里到处都是荆棘,一不小心就会刮伤皮肤。

那时候也不管我爸说了啥,就奔着我母亲的身影追去。穿着拖鞋的我,跑跑鞋跟就掉。

我妈离我的距离还有一大段,我实在怕自己跟不上,就放开声喊我“妈”。

我妈听到我声音后,停了下来,“你跟着过来干嘛”,到处都是荆棘,赶紧回家。

怕我妈把我丢下,我急冲冲跑下坡。

终于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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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河坑时,我妈怕我弄湿衣服,赶紧把工具扔到一边上,然后抱我过去。

深绿色的竹林在阳光的透视下,显得错落有致。

河边上细尖的竹叶正往外伸展开来,竹林里的荆棘正相互缠饶着。杂草错落,正紧紧攀附生长。

进入竹林内时,我妈微微弯下身子,从竹缝中细细观看。

我蹲下身子在外等我妈,只见我妈微微弯下身子,慢慢从两边拿出钩刀,然后一小步半蹲着往前挪,弯弯的钩刀缓慢从竹缝中伸了进去,我妈的两只手一上一下慢慢往回拉。

不一小会儿,弯弯的钩刀下拉出几块嫩笋来,浅黄色的外壳夹杂着毛毛的软刺儿,拉到跟前时,我妈妈用戴着手套的手拿着笋慢慢放进布袋里。

我慢慢钻进竹林里,我妈转过头来,汗珠的凉意滴到我的手尖时,我才发现汗珠布满我母亲的整个脸颊。

我用手轻轻拭擦,依旧止不住汗珠的掉落,额上的碎发往下掉时也被沾满了厚厚的一层汗珠。 母亲看到我后,让我在这待着,别再跟着进了。

越往里越危险,层层交错的荆棘,湿润的泥土,一不小心踩个空,就怕蛇从后边出没。

大概是内心的恐惧感,我不愿意停留在原地,紧紧跟着我妈走,我妈实在拗不过我,只好脱掉身上的外套给我穿。

我知道如果不接过,我妈又会担心我。套上外套,缓慢的跟着我妈的脚步,竹林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虫鸣声。

于是,我开始寻找话题。我问我妈我哥哥上面是不是还有个大哥哥啊? 我妈沉默了一下,是啊,你还有个大哥,出生没多久,被饿死了。

如果那时我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我母亲的双眼早已泛红。

挪动到第六棵竹林时,我母亲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碰到了荆棘,手边的肌肤是最脆弱的,长长的划线中开始微微润出血丝来。

我赶紧叫我母亲停下来,妈妈,我们回去吧!我把扯下的外套披到我母亲的身上。

我妈说:没事,再钩多点,今晚就有菜吃了。

我紧紧拽着我母亲的衣脚,生怕她再次受伤。 就这样,忙碌了两三个小时后,半袋竹笋的重量,催促着我们赶紧回家。

回到家后,我母亲把外套与帽子脱下来时,发丝间的湿润感与炎热的骄阳成了对比。

摊开那一颗颗竹笋,再一层层剥开外衣。我内心就如同这竹笋一样,被撕裂,疼得不像样。

我让我妈先去换衣服,我从桌子找出消毒水与万花油,等我妈出来,慢慢帮她上药。

剥开竹笋后,我妈用刀把竹笋切成一块块的,然后再放入盘子用水浸泡着。

浸泡完竹笋,喝了一碗粥后,她又开始奔向了大地。

回忆像奔腾的大海,砰的一声,全炸开来。

时光将镜头慢慢拉回,我终此一生都只剩下了你的回忆。

失去你,我就像坠入深海的星星,永无光明,终此一生都在悔恨与遗憾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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