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女孩的歌总有种清清冷冷的感觉,这会让夏云泽想起林白,走起路过时,夏云泽下意识的又看了看她,女孩头依在玻璃上,望着外面。橘色的路灯撒泼进来,给车厢铺了一层阴影,哼完歌的她安静的留给夏云泽一个背影,在某些停顿的角度里,她们也许是一个人。
“你回去吧。”原田吉康在夏云泽的身旁叹了口气。
夏云泽没说什么,他冲黑暗的车厢里点点头,算作回应,也不知道原田吉康有没有在意。
公交的电门是开的,夏云泽也没在好奇什么时候开的,又为什么这么悄无声息,反正走出去,从此天涯两散,互不纠葛,留下点悬念不挺好,纯当纪念嘛。
雨在这一刻又开始落下,滂沱的雨点打在车里,夏云泽撑好雨伞踏出车门。
“喂!”身后的女孩突然唤了一下。
“怎么了?”夏云泽疑惑的回头。
女孩迟疑了片刻,摇摇脑待冲夏云泽笑了一下,“没什么,顾希桐,我的名号。”
“噢,我叫夏云泽,你认识的。”夏云泽点头。
其实雨的行迹很好看的,只要你留心。走了一截后,夏云泽停在了一个视线看不到车的地方。昏黄的路灯下,撑着伞仰天吐了一口很长的气,自内而外的惬意说不上来的轻松。
但是这种轻松很奇怪,像踩在一层不知厚度的冰上。夏云泽初中月考的时候喜欢提前交卷,甭管会写不会写,总是压着时间递上试卷,他那时候有点小虚荣,喜欢别人很惊讶的看着自己独身走出教室。可是出了门夏云泽就会发慌,因为交的太早的缘故,整个学校都处在静默之中,他无所事事会想起刚才写的不太确定又没时间检查的题目,想多了时后背都会冒出汗。
此刻夏云泽的感受就和提前交卷一般无二。
不过不管怎么说,大难不死有没有!夏云泽自己一直标榜自己是乐天主义者,是苏轼第二,既然能撒有啦啦,那索性就当忘干净算了。
又呼了几口空气,夏云泽开始打量起路径,毕竟赵孟琛还等着他。按照道理讲,公交车其实没走多久,所以估计离赵孟琛也不会太远。只不过,虽说夏云泽喜欢到处游行,可这学校附近还真没怎么溜哒过。他们这一片算是大学城,除了赵孟琛这货学校在市区南边,其他的高校基本上都落户于此。
而公交停行的地方,夏云泽一次没来过,所以他沿着马路牙子,准备找找路标。他本来想去问问路边的门店的,也不知是不是台风来了的关系,家家门庭紧闭,好不遗憾。
沿路走了一截,暴雨又大了些许,撑着伞的手都能感觉到雨点的狂虐,夏云泽还注意到,在路灯光芒下,那些纷杂的雨珠在半空中相遇,撞的粉碎。
可是,哪里不对劲,而且那种奇怪的感受愈加强烈,哪里哪里,不对劲的地方!恐慌又一次袭来,夏云泽心里敲起了颤抖的鼓点,全身血液也开始向心脏输送。大雨像要把他吞没了。
一道雷电垂落大地,天空瞬间亮如白昼,轰鸣的雷声像是天地最初的暴动。夏云泽突然明白了,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城市,他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了一座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那是忽然的闪念,道路的尽头,雨幕里看不清的地方,有什么正在走来,亦步亦趋的带有肃穆的仪式感。
越来越近,夏云泽心底就会涌出战栗,那是一种威压,像古代帝王与生俱来的蔑视。夏云泽的双腿有点颤,想要跪拜下去。
流离之人穿过荒原,举起旌旗,将命运的喉咙用刀剑割破,在历代君王的捭阖纵横前,鳞与爪都要磨出冷锐的锋刃。
夏云泽有些恍惚,好像在雨雾空濛里看到了厮杀。
披带重铠的的巨马近入视野,蚀刻的铁铠上绘有雷纹,头颅配着鎏金护面,马蹄铁上是獠牙般的倒刺,有雷霆在其周身隐没。
马身上面,深紫色雷线萦绕,穿着白银甲胃的人像一团模糊的阴影,只是那种仪式般的庄严,以一种巨浪般的气势扑向面前。
夏云泽惊涛骇浪,如果原田吉康和顾希桐的表演是人类最牛逼的特效,那眼前这位怕只有神迹才能解释了。
白银甲胄里神迹般的人骑马而来,马蹄的交错间,刺眼的雷屑从碎裂的砖石地上溅起,只见白色的阴影中,一柄狭长的刀指向夏云泽。夏云泽灵魂升起了一丝膜拜,不止再是躯体上的反应,那是神吧,夏云泽想着。
“你等我很久了。”阴影里的人淡漠的说。
夏云泽脑门登时流出冷汗,老大,你这么拉风跑出来,我给你鼓掌都来不及,难道还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可是心里这样想,嘴却不受控制的说,“君王的仇恨,是时间不可计量的,时间不过是没有出口的尽头,而仇恨却是王磨剑的磐石。”
喔靠!夏云泽真不敢相信这么牛逼轰轰的话是从他口里蹦出来的出来的,真见了鬼了,不,今天一天见的都是神乎拉几的东西,世界观快崩盘了。
“喻意我重临的战歌已经吹响,唯有鲜血和死亡才可终结悲剧,待我重临王座之时,被染指的冠冕将以逆臣的鲜血洗净。”
裹着雷电的长刀劈开雨幕,滚烫的刀身将雨水蒸发成白雾,透过隐约的雨雾看去,神灵的双眼缓缓睁明,摄天捈地的白茫照亮雨夜,夏云泽看见神的瞳孔,像朝觐帝王的子民窥见真颜,那双白火一样眸子像地寝里不曾熄灭的长灯。夏云泽心想这下彻底嗝屁了,没事神经叨叨的说什么混话,现在的他像是潜入帝王谷的盗贼,看见了图特卡蒙黄金面具的双眼,从此以后,诅咒缠身。
“王与王的战争,就是刀与剑的宿孽,唯有拾剑斩刀,才是你的命运。你的剑呢?”神淡然又冷厉说。
“你不配。”夏云泽冷冷的回应,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不知何时,夏云泽手中的伞变成了一柄长剑,剑镡上蚀刻恶龙,剑身镂纹繁饰的紫荆花。雨水在剑上卷滚,锋露冷芒。
王与王的战争,从来不死不休!
夏云泽心想,这辈子算是毁了,烈马驰来,将地面踏出一个一个伤口,雷屑四溢时,夏云泽也不受控制的提剑相向,两个人的战场却像是千军万马。流离之人怒吼,响彻荒原,仇恨造就的死亡必将以更多的死亡偿债,而回归王座的君王,从来都只是最落寞的影子。可夏云泽想,如果这次身死道消了,好歹留个全尸,刀光剑影的刹那,他闭紧双眼,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