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之四大天王》:方术易破,心魔难除

随着那尊金身菩萨像的出现,故事似乎回到了该系列的第一部《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徐克把自己心中的狄仁杰故事画成了一个圆,而这个结尾显的尤其精彩。

当然,我这里说的精彩并不是指本片的故事内容,熟悉徐克电影的朋友应该知道,徐克的电影在2000年之后基本上讲故事的功力都很一般,但讲故事的方法却越来越厉害。虽然本片的故事过于简单直白,在悬念的设置上基本没有,但在动作和特效上,却无疑代表了当今中国电影的最高水准,以商业电影的角度来看,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国产电影了。

在本片中,主要突出一个字,就是“幻”。从影片开头“异人组”的幻术展示到结束时惊天动地的幻术大战,整部电影一直在向我们展示着这些虚幻的把戏。但这些似乎也只是华丽的炫技而已,根本没让我感到有什么不凡之处。然而,当片尾彩蛋中的那尊金身菩萨出现的时候,整部电影瞬间便被拔高了。

从表面来看,整部电影是在讲“正邪之战”。正的一方自始至终是狄仁杰团队,而邪的一方一开始是“异人组”后来又变成了“封魔族”,反派实力不断在升级,幻术也越来越强大,但终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逃不脱一个正义战胜邪恶的合家欢大结局。

但在这个邪不压正的合家欢故事的表象下,却隐藏着另一个正不压邪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武则天。

与前一部《狄仁杰之神都龙王》相比,这一集中的武则天更加的躁动不安,作为一个权力欲望极深的女人,高宗李治赐给狄仁杰的亢龙锏被其视为是对自己权力的威胁,因此她才会招徕异人组对付狄仁杰。以武则天的精明不会不知道异人组那点下三滥的本事,但她却领着头在朝堂上喝彩,这看似荒诞,其实就是武则天试探尉迟真金以及朝臣们对自己是否忠心的一种手段。而这一行为意外的引来了封魔组,则是一个意外而已。

这里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武则天知道尉迟真金与狄仁杰的深厚情谊,知道他不可能对狄仁杰下死手,却要他带领异人组去搞死狄仁杰。这里便可看出武则天的毒辣之处,作为权力的顶峰,她早晚可以通过运作让异人组搞死狄仁杰,夺回亢龙锏,但异人组这个杀人组织的名义领导却是尉迟真金,而武则天并没有明确下令杀了狄仁杰。

因此,假如一切顺利的话,武则天会在拿到亢龙锏的第一时间以谋杀朝廷官员的罪过处决异人组,然后问罪尉迟真金这个重案组负责人,我当初让你拿回亢龙锏可没让你杀人啊,现在狄仁杰死了你这个主管是不是得负责?现在除了我没人能救得了你。其结果就是尉迟真金背上一个“杀害挚友”的骂名而死心塌地的成为武则天的走狗。

而‘无脸侯’的桥段也是武则天内心的一种写照,这个死了两年的预言家之所以一再的出现,其实就是武则天自己内心中的心魔,她渴望权力,想要站到最巅峰的位置上,但她知道在男权封建社会中,这么做是大逆不道的,于是她把自己给催眠了,幻想出一个无脸侯来让自己的行为“合法化”。这一催眠过程看似被狄仁杰和尉迟真金给打断,但其实依旧留在她的潜意识中,然后化身为那尊与武则天极其相似的金身菩萨,再度归来。

王阳明说过:“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不管是异人组还是封魔组,他们都是山中之贼,幻术再高超也终究是人制造出来的,终究有破解之法;但这部电影真正的隐藏BOSS则是武则天内心的心魔,这东西一旦扎下根,就万难驱除,即便是神明降世也毫无办法。

在这里我不禁想起了徐克的另一个系列《倩女幽魂》。尤其是这个系列的第二部《倩女幽魂2:人间道》,影片前半段是流亡者扮鬼,后半段是鬼扮国师,朝中大臣皆行尸走肉,监狱里还关着个写什么都是错的诸葛卧龙。这种人行鬼事,鬼扮人样的荒唐对比与《狄仁杰之四大天王》中的虚无幻术本质上是一样的,都透露出徐克对于人间社会的一种悲观,但在这悲观之中,又透着些许乐观。

其实在徐克的很多电影中,这一点都被体现了出来。像《笑傲江湖》、《黄飞鸿》、《倩女幽魂》、《蜀山传》这些系列,如果你仔细去观察,你会发现每一个系列中的世界都是艰难而险恶的,仿佛人在其中只有像野兽一样冷酷才能活下来,但在这些悲剧的外壳之中,你又会发现一个个坚守内心、保持热心的角色艰难而快乐的活着。

而把徐克的这种特点具体到《狄仁杰之四大天王》中,则让我们看到,这看似是一个欢乐的大唐盛世,但其实也是一个悲凉荒诞的人间,当权者磨刀霍霍,想要扫清爬上最高的位置,百官与百姓浑浑噩噩,屈从于权力的压制和幻术的诱惑,但在这之中,却有尉迟真金、狄仁杰、沙陀忠和水月四人的真挚情感。这也再一次向我们展示了徐克电影的精神内核,那就是虽然世恶道险,只要保有真心,你就是英雄。

最后我想说说我们中国的侦探。古今中外,有不少的知名侦探,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虚构的,但为世人所熟知的两位中国名侦探则是历史上确有其人,包拯和狄仁杰。而正是因为他们在历史上真实存在,并且在朝为官,所以他们的故事虽然经历了无数人的再创造和艺术加工,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依旧是侦破案件占少部分,政治斡旋占大部分。因此,徐克选择狄仁杰这个IP进行魔幻武侠式的艺术加工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有着激烈戏剧冲突的素材,包装起来才会更加魔幻与讽刺。

徐克如今已经68岁了,这个“徐老怪”还能在影坛上活跃多久,对我们来说是个未知数。但我觉得,只要他还在,就一定会折腾出新花样来,这种中国电影界的老顽童,值得我们去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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