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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快过来陪妈妈看看电视,阅兵马上就要开始啦!”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妈妈打开了电视,喊着还在卧室里睡意正浓的我。
那天是2015年9月3日,中国人民抗战胜利暨反法西斯胜利七十周年。妈妈几天前便说想和我一起看阅兵式,我含含糊糊地不肯答应。从我上了高中,妈妈便特别希望我能够好好学习,将来报考军校。可天生懒惰的我每天却只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什么理想抱负,什么未来前景,通通没有想过,那时候我的人生信条只有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劝我考军校这种事对我来说只能算得上是“对牛弹琴”。妈妈却没放弃,总会时不时地和我提起她的这一心愿,我渐渐也烦了,不想听妈妈啰嗦,便当着妈妈的面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考军校,就这样,妈妈也算是放弃了吧,可当时谁又能想到,最后我却食言了呢。
9月3号那天难得休息,我本想在家好好睡上一天,晚上约上几个哥们儿出去玩,妈妈却将我从美梦中叫醒。“妈!你好烦啊!我要睡觉,要看你自己看吧。”
“儿子啊,据说这次阅兵特别棒,你不看可能会后悔的。”
“我不看,我要睡觉。”我刚被吵醒,哪有心情去看电视,坚持不去看。
妈妈也不好再强迫我,便只好放弃了,自己在客厅看着,妈妈把电视音量开得很大,“明显就是故意的,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我躺在床上,心里这样想着。
被叫醒的我失去了睡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掏出手机打算刷刷朋友圈,朋友圈的更新小圆圈转啊转,更新出了这样几篇朋友的新动态:“兵哥哥好帅”、“又一次爱上了兵哥哥”、“有你们的保护,我很幸福”。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着不断更新的朋友圈,看着他们发来的阅兵式照片,“额,怎么这么多人看阅兵啊,有这么好吗?看这图片感觉还真挺帅的。”我有点心动了,“要不就看看吧,闲着也是闲着,但我不出去和妈妈一起看,我自己用手机看。”心里想着,我便开始找起了阅兵式直播,直播很快就被我找到了。
当整齐划一的阅兵方阵铿锵有力,走过天安门城楼,当一曲曲扣人心弦的军歌响彻首都天际,荡气回肠,当一架架飞机伴着振聋发聩的嗡鸣声飞跃广场上空,如卧龙重新找到翱翔的力量,当一双双坚定不移的眼睛炯炯有神凝视前方,如时刻准备敌人来犯,时刻准备将子弹压上枪膛。这样的场景震撼着当时我那个正处于青春叛逆期,而且即将迷失自我的心灵。
“当兵好像还真的很帅啊”我心里泛起了嘀咕,“不对,我不应该觉得帅的,我一定不会当兵,对,就是这样!”曾经许下的诺言迫使我停止了这一想法。
“本次阅兵新增的一个环节就是军校学员大合唱”,这时直播中突然传出这样一段话,我心里想着,“看完他们唱歌,我就睡个回笼觉去。”但这个小小的决定却悄然改变了我的一生。
从来没有和军校生有过接触的我在那些军校学员出现在屏幕上的一刻心里便为之一颤,那些和我年龄相仿的男生们身上所具备的气质是当时的我远不能及的,他们五官标致,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眼神中充满的是一种朝气蓬勃的能量,眉宇间展现的更是一种听党指挥的坚定信仰。而那些军校女生各个亭亭玉立,有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美丽和端庄。
“也许我穿上军装,也会和他们一样。”我情不自禁地开始了幻想:“如果我能去军校,一定不会比他们差的。”我仿佛一下子开了窍,“一直混日子有什么意思呢,是不是也应该为了自己的前途努力一下了?”我的思绪突然乱了起来,想象着如果继续这样每天混日子,将来等着我的又会是什么,想到这,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是的,我也该努力了。
我推开卧室的门,妈妈果然还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她抬头看了一眼我,无奈的摇了下头。“妈,我要考军校。”我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妈妈呆住了,看着我半天没说出话,她一时不敢相信这是我说的话。“妈,我会努力的。”说完,我转身回了卧室,拉开窗帘,迟到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另我倍感温暖,我要开始学习了。
其实“我要考军校”五个字对于我来说,说出来容易,实现却很难,初中的我学习成绩很差,中考只考上了一所我们市里最差的高中,爸爸妈妈不甘心让我在那所学校上学,于是把我送到了一所重点高中借读,在借读学校里,我每天不务正业,逃课,打架,迟到早退,所有叛逆期孩子干的事我都干了,成绩也自然是在倒数几名之中。
当时还有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我的模拟考试成绩一直徘徊在350分左右,连老师都几乎放弃了我,常对我说“你能考上本科的话就是非常不错的了。”事实确实是这样,难道还要奢求一个差等生中的差等生考上军校吗?
我和几个好朋友说了我的愿望,他们大多数人都不好意思打击我,只是和我说:“考不考得上无所谓,你努力过就行了。”每次听到别人这样和我说,我都会更加坚定我的信念,“我偏要考上给你们看看!”
就这样,我开始每天拼命地学习,曾经每天八点钟起床,九点钟上学的我,变成了每天五点钟起床背单词,上学路上背公式。曾经每天晚上放学直接将书包放在教室,回家就开始玩电脑玩手机的我,变得每天晚上都要给自己制定学习计划,不知不觉学到深夜。我很享受每天骑单车上下学的时光,但为了节省时间,于是决定让爸妈开车送我。我很享受每天晚上看一部电影,但也只好把每天的看电影时间变成了学习时间。我很享受和兄弟们出去喝酒唱歌,但高三一年,我却很少再出去玩过。我不知道自己的努力能否有所回报,我不知道上天是否还能给我一次逆袭的机会,我只是不想再混日子。
感谢上天还是眷顾我的,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我的名次已经排到了我所借读学校的中游,保持下去的话,考上本科这一目标还是比较有把握的。然而,就在那个寒假,我结识了一位哥哥。他是我妈妈同事的儿子,是武警工程大学的一名学员,妈妈和她同事谈起了我想考军校的愿望,阿姨很支持我的想法,于是安排她儿子和我见面,想让我了解一下军校的生活,我知道这件事后,就迫不及待想见到哥哥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大年初六,我和他约定好在一家咖啡厅见面,互相介绍完自己后,哥哥便给我讲起了他在武警工程大学的生活:学习各类文化知识,训练各种军事技能,结识更多优秀的人,锻炼出更加强健的体魄和坚强的内心。我被他所描述的一切所吸引,对!这就是我想要的大学生活,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武警工程大学这所学校就这样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的目标就是它了——武警工程大学,等着我,我一定会考上的。我用一张A4纸打印出了“武警工程大学”六个大字,字的上方是武警工程大学的校徽。我将那张纸贴在了我卧室的墙上,就贴在了我书桌的上方,以便我学习时,一抬头就能看到。
我在网上查到了武警工程大学2015年在辽宁的录取分数线,计算着自己现在和那个分数之间的差距,高中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目标就是将这个差距一点点缩小,直到变成0,或者超越它!
每当我有想偷懒的念头,我一抬头,“武警工程大学”六个字便赫然出现在我眼前,“不行,现在我还考不上它呢,不能休息,不能休息!”我自己提醒着自己,就这样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黑夜。
我的成绩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提高,也许从没人曾想过我会成为一匹黑马。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中,我考了全校第19名,这意味着我的名字将出现在每次考试结束后记录全校前20名的“英雄榜”上。有的人对我议论纷纷,“他一定是作弊了,他不可能考这么好”,这样的话甚至都当着我的面说,故意打击我,但这都无所谓,因为我已经超越了他。一天早上,我因为吃坏了肚子,上学迟到了一会儿,站在班级门口,听到了英语老师说的这样一段话:“一个借读生考得比你们好,你们不觉得耻辱吗?”我敲了三下门,恭敬地问声了老师好,便走到了座位上,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的心中没有半点愤怒,反倒觉得充满了自信的力量。
高考很快就来了,这场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考试如同改变许多人命运一样,也改变了我的。我发挥还算可以,成绩超出了2015年武警工程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很多,填报志愿时,我将所有地方大学的志愿都交给了爸爸妈妈去选择,我只负责在提前批中选择了武警工程大学。顺利通过军检后,我每天便沉浸在焦急的等待中。到了公布录取结果那天,当“武警工程大学”六个字出现在我的录取通知中,爸爸妈妈欢欣雀跃,喜极而泣,我却突然淡然了,曾经付出的日日夜夜,曾经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此刻是多么的值得啊。我不由自主地在反复回想起军检时,一位军检官对我说过的话:“你报的是指挥专业,最累的专业,你准备好了吗?”当时为了顺利通过军检,我只是应付地回答着准备好了,其实我真的准备好了吗?我自己也没法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2016年8月7日,中国传统节日七夕节,是武警工程大学新生报到的日子。我一大家子把我送到了古都西安,分别时家人对我期许的眼神现在我仍历历在目,连从未在我面前流过眼泪的爸爸也哭了,后来爸爸和我说,之所以他哭,不是不舍得我,而是看到我实现梦想而感到欣慰。我也知道,从这一天起,我人生的一个新的阶段就要开始了,曾经那个游手好闲放荡不羁的少年从这一天开始,将要学会独立,学会照顾自己管理自己,学会照顾别人保护别人,要使自己更加强大,逐渐扛起祖国的使命和人民的重托。
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在完成报到后的第一天,我们这一届新生便被送到了距离校本部五十多公里的武警工程大学训练基地。客车从市区缓缓开到城郊,从车水马龙的街区开到人烟稀少的乡镇,从平坦的平原开到了崎岖的山地。一路开得并不快,我看着窗外景色的一点点变换,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这到底是要去哪啊?”终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武警工程大学训练基地。
下车后的场景着实吓了我一跳:移动板房搭起的宿舍就将是我接下来要住三个月的地方,射击靶场上与人腰部齐平的野草遍地都是,周围群山环绕,仿佛与外界完全隔离了一样,炎炎烈日足能够把人烤得头晕眼花。“难道我就要在这里过上三个月了吗?”我觉得有点害怕,环境确实是有些艰苦了。
我的新训班长身高不算高,皮肤很白,身体很强壮,很有当兵的气质,我见到他第一面,心中便对他产生了一种钦佩之情。在我之前已经有几位战友先于我到达了训练基地,他们热情地迎接着我,给我端水洗脸,拿水果吃酸奶喝,之后才知道,这都是班长安排好的,是部队上欢迎战友的一个传统,在我之后来的几位战友,我们也以同样的方式欢迎了他们。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剪头发,中午见面时,大家还留着时髦的发型,有的烫了卷发,有的还染过头发,但是都必须剪掉,剪成标标准准的三毫米长。我们看着对方剪完头发后的“傻样子”,都哈哈大笑,觉得和之前判若两人。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我们便被集合去射击靶场割野草,与手指一样粗的野草长得与人腰齐高,我拔也拔不动,割也割不动,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没用。就这样,我糊弄着干完了活,偷着懒,磨着时间,看着大家辛辛苦苦地干着,整整一上午,我们都在割那些杂乱的荒草。我的排长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到了中午,我们组织教新兵叠被子,新的被子因为棉絮还是蓬松的,盖起来很舒服,但叠起来却像大面包一样,我拿着一块木板在地上笨手笨脚地压着被子,试图将被子中的棉絮一点点压实,却发现这实在比我想象中要难很多,压了半天却没有半点效果。我正发愁呢,突然发现有个人一直在看着我,是排长,他朝我走了过来。“小伙子,我和你打个赌吧。”我被突如其来的赌约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排长您说”,排长笑了笑,“我赌你坚持不过这个新训,你会退学。”我半晌也没说出来话,排长又露出了那有些诡异的笑容,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显然是上午我干活时偷懒的样子让排长看出了我曾经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他觉得我会坚持不下来,会退学。他的这个赌约使我陷入了沉思,难道我真的会坚持不住吗?面对日益加重的训练量和炎热难耐的高温,我真的会时不时有种想要退学的冲动,这和阅兵上的样子差太多了吧?难道我期待已久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我心理落差着实挺大的。
每天早上天没亮,我们便要跑上一个三公里,搞得早饭没有了丝毫胃口,烈日下训练着枯燥而乏味的队列,汗水留到眼睛里也不敢动一下身体。在虫子遍地的靶场上训练瞄准,一趴就是一上午,回去之后发现身上被咬了大大小小的包,痒到无法睡着,明明拉不上去却还要苦苦硬撑不能松手的器械训练,每天中午开饭冲进食堂只为了抢上一碗解暑的绿豆汤,每天晚上为了能洗次澡,白天要表现很好,曾经看起来很和善的班长也变得严厉了起来,对我们要求几近苛刻。这就是新训的常态。我从未有过如此身心俱疲的时候,这样的生活要比高中学习难熬多了。
我真的想要放弃了,我想离开这里,甚至想要背叛自己曾经的梦想,虽然我不想让我的家人失望,也不想让自己的努力白费,但我觉得真的太累了,最后让我坚持下来的最后一个原因,竟然是我和排长的那个赌约,我不想输。
中秋节那天晚上,我们全营组织了一次联欢晚会,在晚会开始之前,营长讲了这样一段话:“同志们,不要因为不能回家和家人团聚而伤心,我们这一小部分人不能回家与家人在节日相聚,换来的却是全国十三亿人能够安安心心地回家与家人团圆,你们不觉得这样很值得吗?”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之前我是特别想家的,但听了营长这番话,我突然明白了自己在这里的意义,我们是来保家卫国的啊!不是来过家家来了!这点苦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提高自己的一次机会罢了!
就这样,我再次在迷失自我之际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作为军人,就要尝常人不能尝之苦,磨练常人所不具备的钢铁意志,否则怎么保护人民保护祖国?我开始刻苦训练,甚至给自己加训,我想弥补自己的不足,我知道了一个男人就是要有担当,更何况我还是一名军人!
新训考核中,我顺利通过了全部科目,曾经那些对我来说看似不可突破的事,在付出了足够努力后也变得迎刃而解。曾经我觉得吃不了的苦,渐渐变得不值一提。新训结束了,坐在返回校本部的客车上,排长握着我的手和我说:“谢谢你,让我输了。”我突然感到一丝温暖,上前给了排长一个大大的拥抱。如果说打赌时,那是是一场男人和男孩的赌约。现在这个拥抱可以说是两个军人之间的了。
武警工程大学,是它,让我在人生最迷茫最叛逆时,重新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是它,让我懂得了什么叫做拼搏,什么叫做担当,是它,让我从一个男孩转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军人!它教会了我太多,它改变了我太多,也许我只会是它历史书卷中一个小笔画,而它却必将成为我人生的浓墨重彩。武警工程大学,感谢有你,感谢让我与你有缘相遇。因为有你,我才不负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