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讲的是小叔和婶婶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90年代。那时人们思想还比较封闭，农村自由恋爱的很少，女追男更是少见。

1

婶婶是大娘的远房亲戚，大娘是小叔的亲嫂子。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在大娘家。当时她随家人到大娘家走亲戚，大娘一看，哟，这姑娘长的真白，大脸盘，身体也结实，旺夫!话不多，勤快，整个中午都在帮大娘一起准备饭菜，会过日子！大娘是越看越喜欢，心下就有了主意，吩咐堂姐去唤小叔来家里吃饭。又跟婶婶他们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婶婶含羞不语。

饭毕，大娘又找借口单独留他俩在屋里，婶婶第一眼就喜欢上小叔了。也难怪，小叔长相中等，但胜在有型，很有男人味，又会穿衣打扮，看起来酷酷的，情窦初开的少女应该都会多看两眼。但小叔不乐意呀，一看这女孩土土的，又胖，赶紧溜。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自此，婶婶隔三差五地往我们村跑，她也不去直接找小叔，只在他周边盘旋。

有一次，她又买了礼物到大娘家，我们堂姐弟四个小孩儿早被她的吃食收买了，她一来，我们就先打探小叔在干嘛，又赶紧跑去告诉她。她也不多说话，只是微笑，让我们把炸好的油饼给小叔送过去。

我们接到任务感觉亚历山大啊，因为小叔抗拒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我们一路苦思冥想，想出一个好办法：告诉小叔饼是大娘做的，等他吃完再说是婶婶做的，这样，我们完成了任务，小叔也吃了婶婶的饼，吃了她的饼就不能老躲着她。

我们很满意，结果，小叔只吃一口，大姐就忍不住得意地说出了真相，小叔直接就把饼扔了，我们几个气的吹胡子瞪眼。

一计不行，还有第二计第三计。

那时，我们家盖房子，刚建好地基，后面要填土，小叔没事就过来帮忙，得到消息后，婶婶火速赶来，拣小叔在的时候也过来干活，小叔远远看她走来，铁锹一撂就跑了。婶婶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就过来帮忙了，后面天天来，因为我家就在小叔房子前面，每天总能看到他几眼，就这几眼，她的脸蛋就能红一整天。

2

这样的日子持续一段时间后。

有一天傍晚，小叔骑车回来，自行车后面坐着一个打扮时髦，长相也十分美丽的年轻女子，她的右手轻轻揽着小叔的腰，一脸幸福。

不得了，小叔竟然带女人回来了。

消息在村里不胫而走，传到大娘耳朵里时已是晚饭过后了，大娘赶紧过去了解情况，可无奈房门紧闭，两个人已经睡下了。

90年代，电视机在农村尚未普及，出去打工的人也不多，讨论东家长西家短是最大的消遣方式。

于是，第二天，那个女子的情况在村子里已经人尽皆知了。

她在镇上开了一个理发店，之前不知道在哪个城市呆过几年，是混过的人，不简单。还有说她在南方被人包养过，还有说她之前结过婚的……一时间，流言蜚语传遍附近的好几个村庄，还有人赶集的时候专门去她店里看一眼。

但所有这些，小叔和那女子毫不在意，从不解释一句，小叔闲时就去她店里帮忙，隔三差五就带她回来过夜。

这期间，婶婶照常来我们这里，脸上仍然乐呵呵的，我们私下猜测她是强撑的，其实内心很苦。

大娘不愿意了，找小叔聊过几次，小叔从来都是点根烟静静听大娘吧啦吧啦说一大堆，完了大娘看小叔一点反应都没有，气的指着他的鼻子说：长嫂如母，妈不在了，我能害你吗？你不听我的，我让你大哥治你。

大伯是老实人，话少，不爱管闲事。小叔的事，他向来是尊重小叔自己意见的，但现在闹的风言风语，他也坐不住了，就找小叔长谈了一次。

具体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但那之后，小叔更沉默了，和镇上的老板娘也渐渐疏远了，后来没多久那家理发店就关门了。那时应该是夏季刚过。

临近年关，小叔和婶婶举行了婚礼。

那天，婶婶的脸一直都红彤彤的，眼睛里的光都快要溢出来了，她头发上那一串大红的簪花随着她的走动摇曳生姿，像极了她的心情。小叔嘛，反正我们也一直看不懂他的表情。

至此，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3

婚后，婶婶把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把小叔像老爷似的伺候着，她自己也天天笑咪咪的。

没多久，两人就开始吵架，起初是小叔吵，婶婶哭；后来是小叔吵，婶婶边哭边骂，骂完大哭；再后来婶婶不哭了，两人开始干仗。

每次矛盾，大娘和妈还有几个邻居就去劝架，要么把小叔拉走，要么把婶婶拉到我们家，大家一起劝她。她总是不说话，哭完了，一擦眼泪又回家了，该干的活一样也不落下。

我一直都很同情她，觉得小叔对她不好，让她受委屈了。

直到有一年夏天，我才发觉婶婶变了，变得让我有点害怕。

那天晚饭后，村里人照常到街上乘凉聊天，婶婶抱着不到一岁的儿子也在路边坐着，小叔在旁边抽烟，不知怎么回事，两个人开始拌嘴，然后升级为大吵，不知谁先站起来，小叔指着婶婶的鼻子骂，婶婶抱着孩子回骂，然后叔叔好像说要打她，婶婶把孩子往地上一摔，两个人打在一起，小孩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所有的动作都是一瞬间发生的。旁边劝架的人都愣了一下，有人赶紧抱孩子，有人拉架，有人骂他俩，大部分都骂婶婶拿孩子出什么气，婶婶嚎啕大哭。

我从婶婶摔孩子那一刻就开始发抖，愣了一会，赶紧往大娘家跑，到她们屋里我已经哭的快说不出话了，堂姐他们听到小叔婶婶打架都不以为然，听我颤抖着说婶婶把孩子摔地上了，一家人赶紧往外跑。

还好我那可怜的堂弟没事。

大伯和爸爸那天发了好大的火，把他俩狠狠教训了一顿。婶婶一直抱着儿子掉眼泪。

可能是两人想通了，也可能是为了孩子，反正后来两个人渐渐不吵架了。日子归于平静。

4

往后的日子，小叔开始努力赚钱。

听说木耳好卖，他准备场地材料开始种，木耳的菌袋要用大锅蒸十几个小时，婶婶前半夜和小叔一起守，后半夜回去陪孩子睡觉，早上做好饭给小叔送过去。

最后也精力和钱都花了，也没做好，婶婶一句怨言没有。

后来，小叔凑钱买的一辆小型卡车，跑长途送海尔电器，经常不回家，庄稼地更顾不上了。婶婶自己把庄稼伺候的很好，孩子也养的高高壮壮的。

跑长途赚钱，但太辛苦，没几年，小叔的腰椎就疼的不行，婶婶心疼，劝说他把车卖了。两个人又带着孩子到省会城市开大排档，由于没有经验，开了不到一年就关门回家了。

最近几年，小叔开始包地，第一年包了二三十亩，婶婶他俩就天天泡地里了，原本白白的皮肤晒的比男人都黑，赚了钱，第二年包五十亩，第三年一百亩。

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房子翻新，又买了车，大儿子当兵留在了部队，小儿子也上了大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叔去哪都带着婶婶，婶婶也无条件支持小叔做任何事情，婶婶又变回当初那个笑咪咪的样子了。去年我回家，看到婶婶烫了头发，穿着最新款的大衣，脸色白里透红，我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