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阳光挂在墙上
飞蛾在空气里跳舞
它认真的样子
似在完成一场仪式和一个生死约定
此刻我们把父亲抬往棺材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指挥千军万马的
农会主席
此刻他乖得像个乖孩子
任由我们褪尽长衫
换上新衣服
此刻他忘了呼吸
忘了喝骂
那双巴掌大的蒲扇般地手软软地耷下了
不要再煽你一巴掌
或操弄人生死
此刻母亲依次坐在墙角
一言不发地纳着她的千层底
她搽了点口水在指甲上
将线穿过针眼
又将针尖在头发上磨几下
她的动作是那么熟练
仿佛百年如一日
让我忍不住哽住呼吸
我们一家五口围坐在火炉上
桌上的印花老棉布被重重地压在身上
每一个人都从心里感觉到暖
父亲开始讲故事
讲他的三国演义或他的风流情史
母亲不置可否地听着
灯盏上浮
暗色的灯光映着爷爷略显愠怒的脸
他的苍白的脸容似在审视着我们
一大家子人
镜头略转
桌上的旧军帽手电筒以及暖水壶
一沓尚未完成的草稿纸
墙上的狗尾貂大衣以及姑父出征的场景
客厅里
八十年代的美式唱片 丶留声机
梅花牌手表凤凰牌单车
它们一动不动地占据着历史的角落
此刻
鸡叫了三遍
父亲和母亲都相继不见了
哥哥姐姐们去了南方
而我依旧站在原地
给你们写诗
此刻，你暖暖的站在木瓜树下
冲我暖暖的笑
听我有一阵没一阵的念:
《唐太宗李世民》、《杨家将》
《呼杨合兵》以及《再生缘》等
后来，一阵风吹来
你像一根羽毛般被带走了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此刻
爆竹声声
又一个黎明到来
又一个辞旧迎新的除夕夜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