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吴嘉与画商三年合约到期后,他就毅然决然放弃了续约,即便画商再三挽留,提出相当诱人的报酬,他似乎也不为所动。他告诉我,他要去追寻一些东西,但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最后,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的灵魂和肉体在撕扯…我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前行……”
吴嘉是一位非学院派的天才画家,从小就展露出极高的绘画天赋,只因家境贫寒,未能如愿走上真正的画家之路,而最终沦落为一个靠着在街边摆卖自己的画作,以勉强维持生计的“流浪汉”。
可奇怪的是,他一边流浪一边创作,四处漂泊,却乐此不疲。也许,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绘画,只有艺术,才能安顿他的肉体,抚慰他的灵魂吧!
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所谓天才的怪癖吧!一直以来,吴嘉似乎就是这样的人,活在世俗里,又仿佛超脱于世俗外,仿佛一切的磨难,都只为造就他天才的一生。当他拒绝与画商续约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一切经济来源,包括画家、艺术家的光环。并再次沦落为,那个靠着在街边摆卖画作,以勉强维持生计的“流浪汉”。然而,对此,他却只是淡然一笑……
说实话,他的这种决定对我来说并不意外,但多少还是会有些难以理解,作为朋友,我除了无条件支持他以外,有时也需要站到他的对立面,尽可能阻止他犯傻……为此,我曾多次与他沟通,但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后来,我偶然读起了毛姆的《刀锋》一书,就被书中“拉里”这一人物深深吸引,也就开始对此释怀了。
“天呐!我居然从拉里身上看到了吴嘉的影子!”我忍不住惊呼道。于是,我疯狂地翻阅着《刀锋》,直到读完整本书后,心情都久久不能平静……
从某些方面来说,吴嘉仿佛就是毛姆笔下的拉里。虽然他们有着不尽相同的人生境遇,但却有着极为相似的灵魂。毛姆笔下的拉里,是一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回到美国的退伍军人。他见过战争的恐怖场面,亲眼目睹过好友为救自己而牺牲,这些经历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创伤,使得他开始对社会的价值观产生了质疑。于是,他开始寻求真理和生命的意义,决定离开传统的生活方式,以追求内心的平静和智慧。
在他们身上,我看到的是,一个独特且纯粹的孤独灵魂。不同的是,吴嘉似乎主动选择了拥抱孤独,他仿佛把整个人生都献祭给了孤独。对此,我一直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离群索居,远离世俗,却把时间白白浪费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呢?
在这个世俗的现实世界里,追寻那些所谓生命的真理和意义,又有什么意义呢?它只会让你的人生变得更加痛苦,直到你在孤独中死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眼里,他还是当初那个头上顶着一个光环的小画家,一个孤独的天才。我的眼睛早已长在了他的身上,将见证着他不平凡的人生……
我跟他最后的一次通信,大约在一年前。他告诉我,他正在潜心创作一幅伟大的人生代表作,可能会耗费相当长的时间。在此期间,他将不再给我回信,也无法收信。他还提到,以前画室的那三年,给他的生活带来了足够的保障,但身心却变得异常麻木,灵魂与肉体在不断撕扯……
他说这种感觉最让他难以承受,几乎整个人处在崩溃的边缘。为此,他不得不做出取舍。仿佛冥冥中,他就注定了要踏上那条路,那条少有人走的路……
后来,他选择了暂时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然后,他开始深入到自己的内心,感受心灵的能量,直到自己可以将这股能量完美融入到颜料之中,笔尖之上,在人生的画布上,创作出完美的艺术代表作。他说自己坚信,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艺术,这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代表作,这才是自己真正所追求的……
我虽时至今日,还无法真正理解他的这些所作所为,以及他所说的那些话。但透过对“拉里”这一人物的深入解读,我开始不再一味地将其归结为天才身上独有的所谓的怪癖。而是开始试着用超越世俗的眼光,来审视这一切,直到对一切释怀……
吴嘉在信的最后说道,当他完成那幅人生代表作后,他会第一时间写信告诉我。对此,我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