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它的眼睛像两颗蓝宝石,我喜欢透过它的眼睛看天空,因为就算是有雾的天气,天空在它眼里依然那么湛蓝。
它是一只高颜值的猫,也是一只高冷的猫,不爱搭理人,动不动就发脾气。它喜欢吃大蒜和蛋炒饭,所以即使天天给它洗澡,它的身上永远只有一股“飘香”的蒜味。它的爱好也很奇特的,除了看夕阳就是照镜子,自得其乐是它最大的特质。
它是一个远房亲戚送来我们家寄养的,刚开始我并不喜欢它,因为它对我不友好,好吃懒做还不让人抱,根本没有一点理想中的猫性。
后来相处时间久了,我俩也慢慢日久生情,不那么瞧不起对方了。我开始会关心、照顾它,它也会为自家人做一些事情。
比如,它靠自己的爪子给主人开门,靠自己的嚎叫喊我们起床,靠自己的利齿剥大蒜……
虽然都是一些小事,我还是感觉多了一只猫,家里像多了一个玩伴,生活更多了一些乐趣。
只是乐趣的价值不会超越现实,它给家里带来的麻烦也让我的母亲越来越没办法忍受,她已经受够了当它的铲屎君,更受够了换季时满屋飞的白毛。
于是在我和妹妹上学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对它实施过好几次撵走行动。刚开始我天天和他们大吵大闹,只是基本每次闹过以后,到了晚上它又自己跑回家了。所以最终父母拿它没有办法,它还是在我们家潇洒地生活了两年。
没有月光的老街,屋外的一切都给人阴森恐怖的感觉。这时候我有猫,抱着她出门就一点也不会害怕。晚上回来晚了,不用打电话,那只猫也会用它超人的智慧叫来给你开门的人。虽然它很喜欢对身边的一切冷眼旁观,但当你真正需要它的时候,陪伴,也许是它最温柔和最耐心的作为了。
两年中的一切,我的老街和那只猫一直那么祥和。
只是游子终有归途,我的父母在外闯荡多年终于还是下了返乡的决定。
是啊,这里不是我的家乡。
临走前夜我很难过,猫咪那天很晚都没回家,母亲安慰我说我们走了这家店会有新的主人一样会照顾它。灯光很暗,我的情绪也很复杂,我不知道把它留下是对是错。
早晨正准备出发,锁了门才看到那只猫蹲在那座桥的一个桥墩上看着大包小包的我们,我走过去想要摸它,但它起身躲开了。我只能失落地跟着家人地往前走,走过桥还在回头看它,但它只有背影,似乎永远定格在了那座桥上,似乎我与它只是这座桥见证的一对过客。
苏州到家乡的路很漫长,一路辗转,我也病了一路,恍惚中头脑里浮现的全是老街的影子和那只猫深浅不一的眼光。
母亲跟我说,后来那只猫成了流浪猫,不是新主人不养它,是它从来不回家。我的朋友告诉我,偶尔会看见它走过小店,但就跟游客路过一样,没有一丝留恋。
我想那只高傲的猫大概是失望了吧,它想着与其被反复抛弃,不如永远流浪江湖。
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我再次回到老街。捉迷藏的隧道没了,听说是因为很多游客在里面走路容易受伤被拆除了;麦芽糖店敲快板的人也不在了,他们只靠着门口的屏幕播放着我曾经熟悉的调子,以此作为百年老店宣传方式;那只叫毛毛的狗狗被游客买走了,我只伤感于商人的重利轻别离;小店东边的那座桥也因为老化被翻修了,已经不是原来那座可以看日出日落的桥了,很多不牢固的桥也被拆除或者封锁了。只是老街热闹了不少,新的古宅此起彼伏。
那只猫呢,我再没有见到过它。
我突然发现,我以为是我的、永恒的老街,它可以在庸碌无常的生活中成为某一刻时光的牺牲品;我以为会是永远陪伴着我的那只猫,从此不知所踪。我以为长大会是越来越美好,却让我越来越虚实不分、真伪不辨。
所以老街只是我心目中原来的老街,而我也从不用我的猫来写那只猫。
它是自由的,我只愿它流浪且快乐着,我,不配拥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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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克隽逸《我的猫》